微微侧头看向窗外大雪, 男人难得思绪放空。此时他的脑海里没有安排紧密的行程,而是在感受到怀里的重量和温度时,不由得回想起来很久以前他一个人做任务时遇到的雪天。过程应该不是很顺利, 细节早已记不清了, 当然, 结局必然是成功的,否则今天他不会在这里。
但即便种种都已忘却,那回在险些冻死在暴雪中时极为幸运地找到山洞,然后在火堆边感知着身体缓慢回温, 睫毛上的冰渣融化成水,顺着眼眶流淌下去,脸颊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痒。
这种近乎死而复生的体会倒是在他的印象里留下了痕迹。
随着时间流逝, 组织内部权力结构迭代,在新的体系下已经不需要像他那时候一样养蛊了, 而那种最脏的活儿,他也不会让影山步去碰。
少年呼吸清浅,头顶碎发抵在琴酒下颌, 让他觉得有点痒。但是稍稍一动,少年便十分敏锐地惊醒, 然后更往被子里面缩了缩。因为药物副作用导致思维迟缓, 于是一切行为都是出于直觉,这样一看,少年简直就像是冬眠被打搅的小动物一样, 迷迷瞪瞪地换个姿势又团起来捂热的肚皮继续睡觉。
琴酒在这样的姿势下也没办法从被子里抽出手臂使用手机,而且在山里没有信号, 卫星机又相对功能简陋, 不方便处理工作。
确认煤油炉中剩余的油量足够他们度过暴雪结束前的几个小时, 琴酒合上眼,后脑抵在墙面上闭目养神。他身上被子鼓鼓囊囊的,从中探出半个头来,凌乱的黑发支棱着。少年越缩越往下,然而在几乎要从腿上滑下去的时候,男人下意识伸手要捞,就发现小孩儿非常自觉地抓住他的羊绒衫往上爬了爬,重新把自己窝好。
银灰色的睫毛垂下,偏头打量了一下仍然处于药物副作用中的少年,男人弧度极小地摇了摇头。
影山步终于醒来时,窗外天色已经明显暗了下去。
其实药物副作用期间并不会导致人昏迷,只是在畏寒的情况下,贴近热源便昏昏欲睡起来。
少年抬起头的同时,男人便低头看他,平静地端详了两秒后冷酷无情地说道:“下去。”
眨了眨眼,影山步露出一个有点茫然的表情,转头看看周围又看看琴酒,一副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模样。怔忪过后甚至有点慌张地掀开被子往旁边爬,好像对自己的逾距感到恐慌。
琴酒见他这样的反应,眼睛微微眯起,但什么也没说。
实际上房间里的温度已经算不得寒冷,只是与方才被子里由两个人体温烘出的热度反差格外显著,令影山步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这时候琴酒也把被子扯下去堆到旁边,影山步看到琴酒丝毫没有感觉的样子,目光落在他身上那件看起来轻薄的贴身羊绒衫,暗中琢磨自己也要搞一身来穿,简直是扛魔法伤害护甲。
而落在琴酒眼里,就是少年瑟瑟发抖地回头看向自己,仿佛想要回到热源却又不敢似的。于是他随手把被子盖到少年身上,然后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窗外雪已经转小了,风止住。因为安静,所以让人几乎以为能够听到大雪压枝时树枝不堪重负脆响,还有堆成饱满球形的白雪簌簌落下的声音。
放眼望去皆是纯白,只有雪下露出根根叉叉的黑色树枝,以及沉默地伫立在雪中,扛起雪白冠顶的林木,在阴暗的光线下就像是森林中徘徊不散的影子。
琴酒目测了一下雪的深度,然后用卫星电话联系组织内相应的人员,出于安全性的考虑,确认了最后的方案是明天一早派清雪车上山开路。而原本的任务计划则相应推延,总归这场大雪影响到的不止他一人,计划改动起来余地相对宽松一些。
草草解决完晚饭之后,怎么睡觉又成了一个问题。或者说,只有影山步露出了纠结的神情,他看了看那床明显并不是给两个人盖的被子,说道:“晚上我可以盖羽绒服睡觉。”
琴酒冷淡地瞥他一眼:“随你。”
不出所料地,甚至没有到半夜被角就被掀开,然后钻进来一个手脚冰凉的存在,瑟瑟发抖地身体蜷缩起来往热源上靠,试图把手捂热。
监护人甚至没有睡,在黑暗里冷笑一声,像是早就知道会这样,同时伸手把被角别住。
因为上山的过程太艰苦,导致后边完成任务时都显得过于顺利。
当然,其实也经历了一番波折,比如说这原本应该属于组织下线的别府管家此时正跪在两人面前,痛哭流涕地忏悔道:“我是被迫的……我可以用更多的贡献来抵消我造成的损失!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背叛的……求求你别杀我……”
他面前两道黑色身影仿佛梦中从地狱来收割灵魂的魔鬼,为首之人帽檐下眼神冷酷地像是在看死人,冰冷的枪口漠然地抬起,对准了这个叛徒。但在这时候,却被站在一旁的少年出言打断:“他应该还有些同党没有交代,我觉得应该带回去问清楚。”
琴酒沉默了将近十秒,方才缓缓收回了伯.莱塔。然后转过身离开了这个房间:“把他看好。”
影山步却微妙地察觉到了琴酒的反常。
这样显而易见的优缺点不应当犹豫这么久,无论是谁在此时都会做出与他相同的决定,毕竟盘问清楚之后可以避免更大的损失。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与他想象的不同。
琴酒很快改了主意,返回到临时关押叛徒的房间,然后开始拷问这个别府管家到底还有什么没有交代的。没有怀柔,只是在一枪一枪打在并不致命的身体部位时,轻描淡写地抛出像是救命稻草的词句,便让叛徒在极端痛苦的折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