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他不是听错了吧。影山步怎么可能情况突然就危急了?
他们不是一直在一起的吗?
松田阵平怔愣在原地, 而那名医护人员则步履匆匆地走向下一个需要帮助的病患。
他还想问些什么,下意识地抓了一下,但对方已经大步走远了, 只留下一阵风。手中抓住的衣料猛然被撤走时, 让他不禁感觉到心里一空。
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的手中生生被抢走了一样无力。
抓不住,留不下……也抢不回。
先前的种种线索碎片此时在乱糟糟的大脑里聚合重组, 由一条线渐渐串联起来, 于是事情的真相变得清晰。
不是炸弹, 而是毒气。
——是毒气!
怪不得在他与列车长沟通完毕,第一次返回第二节车厢之后, 影山步会那样严厉地喝止他踏入车厢。
那时他还单纯地以为影山步只是出于降低风险的考虑,想要减少炸弹现场的无关人员, 总归在第二节车厢里他也帮不上其他的忙,便听从了影山步的指令,回身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然而……
他怎么也没想到, 自己离开第二节车厢时关上的通道门, 实则为影山步主动要求关闭的, 通往地狱的大门。
而他竟然就那样将对方毫无防备地留在了原地, 与释放毒气的恶魔一起暴露在毒气的包围之下。
松田阵平不敢深思影山步到底在有毒物质中暴露了多久。他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于毒气弥漫的第二节车厢内试图制服犯人, 却不幸中毒之后,甚至还是影山步将他从那地狱中拖了出来……
等一等,他好像错过了什么细节。
他忽然回想到, 在他突然喘不上气的时候,依稀记得影山步将他放平在地面进行了急救, 然后他的不适便立刻缓解了, 至少得以正常呼吸。
现在想来, 如果这是中毒所致的话, 那么影山步必然在他身上用了解毒剂,正如方才医护人员在他小臂上注射的液体一样,怪不得令他感到有些熟悉。
那么影山步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解毒剂……
而在那样的情况下,对方必然比自己中毒更深,又为什么将解药留给了自己?
松田阵平已经缓和了的头疼突然再次席卷而来,他眼前一片发黑,胸腔中的心脏被紧攥着,隆隆地在耳畔震动,像是在悲鸣中试图挣脱禁锢一样,就连呼吸都被遏制。
“是我的错……”
“你会没事的。”
寡言的青年给他留下的两句话突然间刺穿回忆浮出水面,简单有力地击破了他的防线。
他背靠着墙根,十指插进蓬松的发根用力收拢手指,头皮传来的刺痛无法分散他头痛欲裂的煎熬。他以掌根抵在眼眶上按压眼球,将黑暗的视野里压得金星乱冒,急促地喘气。
如潮水一样涌上的恐慌涌上心头,将他裹挟着扯入无法挣脱的汪洋之中。
松田阵平无法想象影山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解毒剂留给他之后,将他安置在地铁站外的一片和煦清风里,还在低声宽慰自己不会有事的。
他以为影山步靠在自己身上只是累了。
是的,毕竟做了那么多事,累是应当的。
但大约那时根本不是对方故意想要靠上来的,而是已经……
“你怎么了?你还好吗?那边快拿个担架过来!”附近的急救人员见到他突然表现出来了反常的激烈症状,以为他的急性中毒缓解程度有限,体内累积的毒性导致了其他急性综合征。
松田阵平没有解释,也没有挣扎,因为他急切地想要立即去医院亲眼确认影山步的状态。但是在医护人员按着他的小臂准备再次给他注射阿托品时,他伸手挡住了。
“不用了,我已经注射过两次了。”
有机磷化物中毒后急救给药的原则是观察瞳孔大小,如果瞳孔缩小说明副交感神经兴奋,因此需要追加阿托品,然而神经毒素如沙.林中毒者的瞳孔恢复不是很明显,所以反而容易造成阿托品中毒。
松田阵平并不了解这一点,但他下意识地认为影山步在第一次给他使用的解毒剂剂量足够,否则他不会被医疗人员做出轻状的判断。
医护人员不疑有他,只以为是同事给过药了,确认过病人的情况不会立刻危及生命之后便对抬着担架的人打了个手势,将人抬上了救护车。
等松田阵平被救护车送到医院,身体的表现已经好转了许多。
他入院之后先被询问是否与毒药有过物理接触,在得到可能的答案之后立刻身上的所有衣物都被扒了下来,然后拿去做处理。换上了住院服后,他被医护人员压着进行了相应的处理,并且要求他留院观察。
护士见他体征还算平稳,便不再盯着他。
然而他却焦急地拉住护士,努力组织语言试图描述人物特征,并且深刻地感受到了语言的苍白:“你有没有看到在我之前送来的一个病人,他是警察,穿着黑色的短袖,也是从地铁站门口被拉走的。”
被松田阵平拉住的第一个护士忙得脚不沾地,瞥了他一眼就客气地敷衍道:“抱歉啊,我不太清楚,刚才从地铁站送来太多病人了。”
然后第二位被拦截的护士在听到警察这个关键词之后好像明白了些什么,给他报了个病房的号码。
“你在找的人是不是毒气现场送来的?确实是有一个随身携带着警察手账的年轻男人,抢救完之后已经脱离生命危险,现在转入普通病房了。”
太好了。
松田阵平猛地松了口气,这一下急促的喘息让他大脑几乎再次眩晕起来。
“谢谢……谢谢你。”
他大步走向影山步的病房,步履踉跄,甚至途中因为眩晕和头痛不得不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