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提及这个事情,席茂勋仍然倍感怅然。
尤其他都这般年纪了,也不知还有几年好活。
又能否在有生之年,帮江丫头找到她失散多年的母亲。
一连串的问题,压在席茂勋的心头。
让他斑白的双眉久展不开。
对于这个答案,江暖棠心中早有猜测,倒也不感到太大意外。
在席茂勋话落后,轻颔首,应声说:
“我知道了,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话落,江暖棠止住话茬,再没有多说什么。
席茂勋等了又等,见她静默不言,终是主动开口:
“我以为你知道这些以后,就会想知道你父亲的身份。从而……”
抛开恩怨,和生父相认也好。
或者上门替生母讨个说法也罢。
都是席茂勋以为的江暖棠会做的事情。
却不料——
听到他的话后,江暖棠只是摇了摇头,轻声道:
“我现在最希望的,还是先找到我的母亲,至于生父那边,等我找到人后再说吧!毕竟……”
江暖棠的声音略顿,之后略带揣度地假设:
“这么多年过去,或许他早就娶妻生子也未可知。”
这话自然是说给席茂勋听的。
她不清楚生父的身份没
错,但席老却是晓得的。
如此说辞,未尝不是她的一种好奇与试探。
同时她也心知肚明,如若答案肯定,那她和生父的缘分,也到此为止。
无论是她的骄傲,还是自尊。
都不容许她上赶着去破坏别人的家庭。
就算那人是她的亲生父亲,也不例外。
尤其在她已经成长到为人母,足以抵挡风霜的情况下,父爱的有无,于她来说并不十分重要。
毕竟——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是有父亲的,且江恒运所给予她的父爱,向来不比别人少。
带着这样的想法,江暖棠并没有太多和生父相认的冲动。
至多……
也就是了解下他当下的情况罢了。
“原本我是不该替他说话的,虽说当年的事情你父亲没有参与,但终归和他的父母家人脱不了干系,你心里藏有疙瘩,也是情有可原,但他这些年,其实一直都单身未婚,也从未放弃找寻你的下落……”
直到前段时间,亲生女儿被认回为止。
后面的话,席茂勋并没有说。
只眸光期许地看着面前的江暖棠。
一旦她松口,他便去拆穿那个冒牌货,让她和霍烨霖相认。
却见江暖棠摇了摇头,不仅没
有改变主意,反倒略带疏冷淡漠地表示:
“单身未婚,是他心虚,未曾放弃寻找我,也不过是他弥补心中愧疚的手段罢了。”
江暖棠面无表情,清冷的嗓音不同于往常的平铺直叙,听不出情绪。
相反冷极,就仿佛淬了雪山之巅的寒冰一般。
字里行间皆令人胆寒。
席茂勋一直踟蹰犹豫着不愿告诉她这段过往,便是不忍看她浑身带刺,上下被戾气缠身的模样。
这会见她字里行间透着冷意,席茂勋默了默,到底出声劝慰:
“可他毕竟是你的身生父亲。而且……这其中兴许有什么误会也未可知……”
后面那句,席茂勋说得真心。
以他对霍烨霖这个人的了解,他应该不是那种抛弃妻女的人。
当初既然许下诺言,必然是真心想要履行的。
至于中途又发生了什么。
席茂勋一个外人,纵使有通天的本领,也无法获悉他们内宅的隐私。
所以他也只能凭借感觉去推断。
相较于席茂勋以感情色彩为前提的评判,江暖棠不知道生父身份,反倒不容易受其他观感左右。
虽说也不算客观,却能一针见血地指出席茂勋观点里的盲区。
“没有误会
。”
江暖棠摇了摇头,沉声答说:
“不管他有再多的借口,当年他违背诺言,没有回来娶我母亲是不争的事实。而且……”
顿了顿,江暖棠复又接着补充:
“就算他的家人是背着他去做伤害我母亲的事情,他一个成年人,便真的丝毫没有察觉吗?又或者换句话说,过了这么多年,他真的对当年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了解吗?”
接连的问题,问得席茂勋哑口无言。
尽管他面上没有显露,但不得不说,江暖棠的这些质疑,都是真实存在的。
之前他也正是担心,将真相说出后。
会加深江暖棠对生父的怨怼,激化矛盾。
因此才一直隐忍。
如今见她态度坚决,席茂勋纵有千般话想说,却也终究没有再劝,轻叹口气:
“既如此,那我便也不强求了。”
席茂勋声音有些无可奈何。
别看这丫头看着性子温温和和,对谁都很有礼貌,实则主意比谁都多,都固执。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他担心她没有主见,容易被骗。
想到这里,席茂勋的面色和缓不少。
江暖棠的决定得到支持,亦是没再紧揪着先前的话题不放。
收起身上的利刺,迎
上席茂勋的目光,铿锵有力道:
“谢谢席爷爷。”
江暖棠说得真心实意。
她当然清楚,自己这个做法有多么任性。
但……
为人子女,当初程林娴为她吃尽苦楚。
不仅含辛茹苦,十月怀胎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之后又惨遭迫害,至今下落不明。
如今,她既还没找到生母,又怎能撇除恩怨,去和生父相认?
这和她擅作主张,替生母说原谅有什么区别?
等程林娴被接回来的那一天。
知晓她和生父一家处得其乐融融。
若对生父有感情还好,要是情淡了爱散了,那该会有多伤心?
不管当初是否一晌贪欢。
江暖棠得以出生,都是承了程林娴的情。
至于提供了精细胞的生父,不过是一时意动,没把她射在墙上而已。
这些恩,早在他母亲,也就是她名义上的奶奶,迫害她母亲的那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