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尹也发现,商汤重视武装,对军队赏赐丰厚,对跟随打仗的民众却不怎么好,就进谏说:“夏桀自绝于其人民,只想靠武力征伐。在我们攻打夏邑的时候您也看到了,不是夏民不肯帮他防守城池,而是他得罪了人民,搞得民怨沸腾,人民和他离心离德,所以我们才得剪灭了有夏。您为什么不考虑考虑这个事儿呢?”
商汤说:“那予一人该怎么办?”
伊尹说:“目前最重要的问题,是先把这些来帮我们灭夏的诸侯安顿好了,然后把商民和夏民都安顿好,远处的国家才会真心来归附。”
“有理,”商汤说:“那么我该给人民做点儿什么,才能让他们听予一人的呢?”
“人都是贪财的,君上,”伊尹说:“现在咱们灭了夏,您就把从夏俘虏来的金、玉、田地、城邑赏给他们,就足以笼络住他们了。”
“哈哈,说得好!”商汤说:“可是夏邑这里总得有人管着啊,找谁呢?”
伊尹说:“最好还是扶个夏人来管理,我们派人监督,这样夏民们会更对您信服。”
“嗯嗯,那就烦劳右相费费心,给找个合适的。”
——史官把君臣二人的对话记录下来,作成了一篇书,就是清华简中的那篇《尹诰》。
伊尹就去找,他心目中最好能找个夏王室宗族的人,比如夏桀的兄弟、儿子之类的人物,最起码也得是个侄子什么的,能号令姒姓夏人的,归附的那些夏人支族首领都是小宗,甚至是小宗的小宗,身份太低,不具备号召力。
选了几天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可很快合适的人选自己送上门来了——东夏的国君的夏革带着家眷、族人、仆从三百多人,从东夏逃到西夏,来投奔商汤了。
夏革是夏耕的大儿子,为人端正柔和,有点象他老爸夏耕,可他不像他老爸那么崇尚武力,而是酷爱图书,是个“文学青年”,知识很渊博,在国政方面属于“温和派”,不肯用严刑苛法、急律暴政对待国民。
结果一些国家见东夏有点软,就干脆不来斟寻夏邑称臣纳贡了。
夏革的三弟叔象是东夏的大宰兼太师,脾气火爆急躁,力主征伐,经常为出兵的事儿和夏革吵吵闹闹。
夏革虽然性子柔和懦弱,可兔子也有被逼急的时候,有一回夏革被叔象吵恼了,在大室当众把叔象训斥了一番,威胁要罢了他的官职。
叔象大怒,扔下朝中的事情回自己的封地黄邑去了,然后召集一帮子心腹商量怎么办。他告诉手下:如果再象夏革这么软弱涣散下去,我东夏就要完蛋了。
心腹爪牙们一番商量之后,最终达成一致意见:用武力逼迫夏革退位,自己当老大。
商汤伐夏桀,夏桀派人送信给东夏,要求东夏出兵救援,夏革开始不愿意,他不想打仗,更不愿意去死人,后来在群臣的苦劝之下,还是同意了,东夏之师开拔来西夏。
叔象觉得这是个大好机会,他是太师,有兵权,调集了一部分军队,加上自己的私人军队,合力来围攻斟寻夏邑,兄弟之间爆发了王位争夺战。
夏革急忙下令调回增援西邑夏的军队,来和叔象作战;叔象也不含糊,调集了自己势力范围内的许多方国、城邑组成军队,和东夏王师打得胜负难分。
就在这关键时刻,跟随夏耕的小儿子季僈跑回来了,他不想跟着老爸和仲贡逃往西北,而是逃回了东夏。
他回到东夏了解了情况之后,毅然支持三哥叔象,发动族人和自己领地的各个部族加入了叔象的军队,一起进攻斟寻夏邑。
东夏群臣见此情景,都不拥护夏革,也拥护叔象,东夏师也倒戈向叔象。
夏革见此势头,知道自己在东夏呆不下去了,就弃位出奔,带着亲眷、族人逃出斟寻,跑到了西夏,投奔了商汤,等于是叛逃了。
东夏那里就拥立了叔象为国君,称为“夏象”或“夏叔象”,以季僈为太宰相国,辅助国政,称为“太宰僈”。
商汤在牧宫大室里接待了夏革,让伊尹、仲虺等大臣陪着。
夏革四十岁左右,白面长须,文质彬彬的,贵族气质倒是有,但是没有什么做君主的威严,而且满口的文章典故,道德玄谈,有点迂腐,不由地心里暗笑:这样的人能当东夏的君主,也真是奇怪了。
大家看看《列子?汤问》里记载商汤和夏革关于“古初”是否有“物”等问题的问对,《庄子?逍遥游》里还有商汤问棘(即夏革)鲲鹏之事,夏革的话里都是哲理玄谈,神神乎乎的,漫无边际,反正和治国理政没太大关系,也没什么意思,这里就不写了。
接见之后,商汤问群臣:“你们觉得夏革怎么样?”
仲虺说:“这位不是当国君的材料,满脑子都是学问,诗作得也很不错,可治国理政没本事。”
伊尹却笑了:“君上不是正需要这样的人来管理夏邑?”
“对对,对啊,”商汤也笑了:“他是夏桀的侄子,夏耕的儿子,还当过东夏的国君,又这么软,帮我们管理夏邑正合适。”
之后,商汤下令,封夏革为“夏公”,居住在夏邑管理这里的夏民,同时派了四个官员辅佐,其实就是监督、监视,防止夏民闹事。
夏公革对商汤感恩戴德,表示一定忠于大商,把夏邑管理好。
就这么安稳过了十几年,夏革去世了,他的大儿子文赡(一说名赡,文是谥号,即夏文公)继承了夏公的职位,称为“夏公文赡”,或者称为“夏文公赡”。
夏公文赡一直不想当商人的臣属,因为夏邑人一直受商人的歧视,被监管、被驱使、被奴役,日子过得惨淡,曾经几次鼓动老爸夏公革带着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