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山上枫叶红遍;天空云层低垂,一副随时会下雨的样子。
这般时节出门,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一种受罪。
山高路远,阻难重重,不但天时变化,有风霜雨雪,更有贼寇猛兽出没,在诸多传闻中,还有邪祟为祸,精怪潜行……
但凡遭遇一种,便大祸临头了。
在这片大地上,城镇是一种面貌,野外却是另一番面貌。
哪怕只沿着官道走,也会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意外事端。
所以这年头,要出门远行的,基本都会成群结队,跟着商队走,而或请人护行。
单人上路的少之又少。
风烟津渡头,一如既往般繁华热闹,空气飘荡着鱼腥的味道。
陈有鸟带着画眉从马车里下来,举目四顾,心有感慨:一年之前,他从崂山归来,便是在这儿上的岸,然后回到海岱郡。
时过境迁,又得离开了。
王朝疆域,水系发达,走水道,比旱道要便利得多。不过很多大江大河,水势汹涌,等闲船只根本不敢行使通过。
上次包的崂山道场附近村民的船,那不同一般,在风烟津,根本找不到。
为了这趟北上之旅,为了去云梦大泽,近段时间,陈有鸟翻查了大量地图志,最后定了一个最好的路线。
在这个路线中,可没有“直达”一说,兜兜转转,起码要换七、八趟船。
这还是地头上有船的情况之下,如果没船……
只得随机应变,因地制宜了。
估算时间,这将是数个月的漫长旅程,顺风顺水的话,抵达京城寿安,怕是要到明年三月份左右了,恰好能赶上会试。
其实从海岱郡去寿安,正常的路程就一个月左右。
问题是陈有鸟要带着画眉拐个弯,去往云梦大泽,这就耽误时间了。
所以他们要抓紧时间,赶紧启程。
有时候陈有鸟在想,为什么这不是个高魔世界呢,修个仙,能飞天遁地那种。
“少爷,保重!”
王伯眼圈已经红了,忍住眼泪。
送行的人就他和旺财两个而已。
“王伯,你也保重。”
陈有鸟回了句,挥挥手,就拉着画眉的手,踏上了停在那儿的船。
这是一艘商船。
原本陈有鸟计划直接买下一艘船,然后招募各种船工水手等,这样的话,最为方便。
买船招人,需要花费巨资,但也不是说买不起。
只是那样的话,就得云山观和祖宅这边鼎力支持了。
并无必要。
再说了,当抵达那些苍莽水域,谁都不知道会遭遇什么样的境况。到了那时,带着的船和人,反会成为累赘。
既然如此,不如轻装上阵,更为轻松。
所谓“轻装”,就是一个包袱罢了,里面装着许多金银财物,以及一些丹药灵食。
至于换洗衣裳之类,根本不需要。
修行中人,就是这般潇洒。
画眉做了男装打扮,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浑身看不到半点女性特征,只是一张容颜,明眸皓齿,着实惹人注意,于是干脆戴上了斗笠。
陈有鸟青衫磊落,同样戴上了斗笠,腰间还配了一柄剑。看上去,像是行走江湖的侠客。
江湖人的身份,适合远行。
商船颇大,既带货,也载人。
既然是坐船,自不能省那点钱委屈了自己,两人住下的是一个位置很好的舱房。入住后,便吩咐船家,他们要静修,没什么事,勿来打扰。
船家自无不可,反正客人要怎地就怎地,不招惹麻烦就好。
在船上,再高档的舱房,也比不过陆地上的好地儿,环境布置就那样。
不过陈有鸟对于这些毫不在意,有个地方安静地坐着,读书练功即可。
他虽然没有带着任何一本书,可泥丸宫中,《文心雕龙》内,全是书。
而资深宅女画眉更不用说,不是发呆,就是睡觉,要不就腻歪在陈有鸟身旁,也不说话,静静依偎。
在商船开动,离开渡头的时候,陈有鸟来到甲板上,见王伯和旺财还守在那儿,迟迟不肯归去。
陈有鸟冲他们一笑,又挥了挥手。
王伯两个,翻身在地,怦然磕头。
商船开出去后,顺风顺水,很快把渡头抛在了后面。
陈有鸟暗暗运转真功,感受水面上的天地灵气,果不其然,也就比城里好一点点,几乎没有多少区别。在其中,那股皇权龙气也颇为稀薄,可忽略不计。
这在提示着,船只已经到了野外之地。
这才离开多远?
陈有鸟皱了皱眉头,看来王朝统治,陆地上要远强于水路。
想来也是,天下水系,实在太过于复杂,且浩荡。
想了一阵,陈有鸟返回舱房,预备接下来两三天,都懒得出门了。
这第一段的旅程,大约要航行三天左右,下一站到一个名叫“排云渡”的地方。
在那下船,然后换另一条船,走另外的航路。
从排云渡开始,往后的水路就开始变得凶险了。
大江大水,惊涛拍岸。
在这般的水域上开船讨生活,无疑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
第一天很平淡地过去了,然后是第二天。
看来,会如第一天那样,平淡地过去。
入夜,商船在一处水湾停泊了下来。
夜间不行船,是行规。
这也使得航程时间大大增加。
但很多时候,宁愿多花点时间,也不能冒险。
舱房内没有点灯,漆黑一片。
画眉已经睡着,平和的呼吸声,带着丝丝缕缕的幽香,让人闻着,肺腑舒坦。
真是个谜一样的少女!
陈有鸟在闭目养神,兼且读书,赚取文气。
这一段时间以来,他已经积攒了不少文气,以备不时之需。毕竟此去云梦大泽,凶吉难料,不知会遭遇到什么。准备得越充分,便越有应付的把握。
夜已深,万籁俱寂。
黑暗中,陈有鸟猛地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