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街上,依然春雨霏霏。
“看,那妞儿回来了。”
“她这是去哪了?”
“能去哪里?自然是到湖边做那等买卖呗。”
“不会吧,如此容颜身段,放到会春楼都能当上头牌,岂有去当流莺的道理?”
“也许她喜欢这样呢?”
见到撑伞走回的齐见霞,混混们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齐见霞抬头望去,神态如水,目光似剑。
两、三个说得最大声的混混猛地觉得胸闷头疼,喉咙着火一般,干得要冒烟,扑通扑通地一个个倒在地上,然后拼命爬出来,去喝地上坑洼里的脏水。
虽然元神不可妄动,但用上一点小技巧,惩罚几个臭嘴混混,也就是一个眼神的事。
其他混混看到这一幕,顿时噤若寒蝉,再去看时,齐见霞已经走远,不见了。
风雨如晦,街道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在京城生活做事的人实在太多了。
但这热闹与齐见霞无关,她站在街头上,看着来往的人们,蓦然生出一股四顾茫然的孤独感。
仿佛时光倒流,一下子回到了孩童时代。
她的父亲曾是一代剑侠,是享誉江湖的知剑庄庄主,行侠仗义,锄强扶弱。
然而那一年,正明帝颁布了《缴武令》,知剑山庄名列其中,于是兵甲围门,格杀勿论。
齐见霞被忠仆拼死保护,得以逃脱,但家破人亡,只剩下孑然一身,流落街头上,彷徨无助,不知何去何从,甚至不知该怎么生存下去。
幸得师父偶然路过,见她天资卓越,便把她带回了齐云山。
只可惜在五年前,师父已驾鹤西去。师父死后,她仿佛又是孑然一身了
齐见霞虽然被称为“齐云山大师姐”,但在道场的处境远不如张向阳等人。
仙道无情,比凡俗关系更为现实势利。
于是她被选中,与武当道场联姻。
因为张向阳点名要齐见霞。
但她不愿意成为联姻交易的牺牲品,主要也是不喜欢对方。
嫁给一个没感觉的男人,还不如嫁给手中剑呢。
齐见霞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对于师门传讯,直接说了“不同意”。
然而她心中明白,师门方面给予的压力会越来越大,直到压得喘不过气,不得不低头答应。
齐见霞看不到任何抵抗的希望,她干脆铤而走险,孤身入宫行刺。
当其时,未尝没有抱着宁为玉碎,一了百了的念头。
不过事到临头,齐见霞还是逃了出来,因为她并没有刺杀成功,甚至连皇帝的面都没见着。
她不甘心!
绝不甘心!
她还不能死。
但现在,该何去何从?
齐见霞又站在了十字街头上,内心彷徨如七、八岁的那时候。
可前面的路,终究得继续走下去,如果再这般迷茫,辛辛苦苦修行起来的剑心可能会出现破绽,甚至崩溃,那将会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她开始迈步,随心而行,不知走了多久,脚步一顿,抬头看着眼前那座小宅院,片刻之后,会心一笑,不再犹豫,上前叩门。
很快,门打开了,老覃探头出来,看到去而复返的齐见霞,不禁一愣神。
齐见霞笑道:“我觉得,我不应该不告而别。”
老覃一时间有点迷糊,但反应颇快,忙道:“请,请进!”
在这位神秘而美丽的女子身上,老覃感受到了一种非凡的气质,一如先生般,但又有所不同。先生的润和,齐见霞则棱角分明,那是剑的特性。
老覃是学剑的,对此颇为敏感。而且先生也叮嘱过,齐见霞是剑道高人,有机缘的话,或许会给予一些指点,能受用终生。
所以先前齐见霞离去,老覃暗觉遗憾,感叹自己机缘太浅,没想到,对方又回来了。
回到屋内,齐见霞看似无意地问:“你叫老覃?是陈师弟的家生子?可似乎不像。”
老覃谨记礼仪,没有跟着进屋,而是站在门外:“回禀齐小姐,我本是个江湖人,跟随先生才几个月。”
齐见霞“哦”了声:“原来如此,但陈师弟很信任你。”
老覃回答:“我的命都是先生的。”
“先生?”
齐见霞咀嚼着这个称呼,笑道:“他年纪轻轻,居然也能被称为‘先生’了。”
老覃恭敬地道:“对于吾等而言,先生高义,举世无双。”
齐见霞打趣道:“现在陈师弟不在,你不必太过于讨好,我也不会在他面前乱嚼舌头的。”
“都是肺腑之言,半点不假。”
老覃的神情很认真。
齐见霞点点头:“那么,你跟我说说,陈师弟对你,是如何高义的?”
老覃略一犹豫:“齐小姐,关于先生的事,我不可妄言,等先生考完归来,你直接问他好了。”
齐见霞呵呵一笑:“不错,你是个好的,那就下去吧。对了,晚餐照旧,备上好酒好菜。”
老覃忙道:“好的。”
目送他离开,齐见霞若有所思,她是真得挺好奇,很想了解陈有鸟这一年来都做了些什么。
这位便宜师弟的进步变化,实在太大了,大得像是脱胎换骨般,变了个人。
然而仔细回想起来,在海岱郡时,陈有鸟的表现就已相当不俗,有勇有谋,而且确实仗义。毕竟面对强大的人魔云崖,他都敢于出手。
单单这一点 ,就远超常人了。
是以对他,齐见霞留下了一个比较好的印象,还帮忙开口,要罗云赠药。
印象是印象,如果没有再度相遇,终究会慢慢淡忘。
问题是如今不但重逢,而且还发生了某些较为亲密的事。齐见霞虽然落落大方,口中说着“红粉骷髅”,可心底里的想法,恐怕只得她一个人明白。
想了想,去打开陈有鸟的房门,目光一凝,立刻看到了仍旧挂在床头处的剑匣。
“他就这样把剑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