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
老爷和太太一年都不会在主宅见几个人。
虽然也有查问少爷身边新出现的贴身仆从的可能,但说实话,他们连少爷极其虚弱的身子都不在乎, 又怎么可能在乎一个小小的仆从。
宋韵声并没有走过来。
与现代文明格格不入的古老庄园占地极广, 构造精巧,像一个繁复曲折的巨型迷宫。
初来乍到的宾客,基本上都会迷失于其间。
池兰熏好像远远望见宋韵声笑了一下。
那笑既不像喜悦,又不像嘲弄,带一点悠远的意味, 难以读懂。
两人隔着朦胧雾气对望, 花香、草香、泥土香弥漫, 谁也没有开口打破这份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池兰熏就这样看着宋韵声悄然隐入古堡。
宛如迷宫的死寂宫殿对他构不成任何阻碍。
一辆完美融入古堡氛围的老爷车驶来, 将池兰熏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少爷,请上车。”面无表情的仆人下车,弯下身子恭顺地说道。
车道铁门缓慢打开, 伴着一阵难听的吱嘎响, 像是太久没有打开过。
池兰熏终于看见了围墙之中震撼的景象。
完美对称的城堡如一件穷工极巧的艺术品,无声彰显着世家之首无可比拟的底蕴。
流水潺潺,顺着错落有致的石阶而下, 园中幽静而悄寂, 数不清的仆从井然有序地进进出出, 神情淡漠如提线木偶。
下车后,又有新的仆从接替,将池兰熏引入了大厅, 富丽堂皇却昏昏暗暗, 仅凭摇曳的烛火提供光亮。
“少爷, 我先带您去房间,稍事休息之后再去见老爷和太太。”男仆木然道,冷漠的声音不含一丝起伏。
池兰熏屏息敛神,大气都不敢出,极轻地点了一下头。
古堡处处透着诡异,仆从像毫无思想、毫无感情的怪物,令人毛骨悚然。
池兰熏手心出了一层细汗,心里害怕极了,却完全不敢反抗,任由男仆推着轮椅往既定的方向走。
处于极度惊慌之中,池兰熏大脑一片空白,紧紧咬住下唇,一时忘记了疼痛,淡色的唇溢出点点猩红的血珠。
上方传来清越的声音,他根本无法集中精力思考,下意识地,循着声音望过去,眼神涣散,失去了漂亮的光彩。
“我来吧。”
宋韵声自楼梯缓步而下。
男仆沉默了一会,像是在竭力思考指令之外的话,最终还是僵硬地弯腰,面无表情地说道:“是。”
池兰熏愣愣地抬头看向宋韵声,眼中焦距逐渐恢复,宋韵声的手一伸过来便被他牢牢攥住,好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
察觉到手似乎想要挣开,他就不住地小幅度摇头。
宋韵声瞥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停顿了一下,任他攥住,伸出另一手强硬地掰开上下咬紧的唇瓣,将修长的手指探了进去,“别咬了。”
“唔……”嫩红的舌尖不由冒出了一小截,池兰熏眨眨眼睛,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他猛地咳嗽了几下,重新感受到了浓烈的铁锈味。
剧烈咳嗽之后,惨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有些失神的眼眸瞬间盈满了泪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湿漉漉的长睫耷拉在晕红眼睑,看起来是真的吓坏了。
池兰熏哭得止都止不住,宋韵声目光凝在他的脸上,一下一下用指腹帮他擦去眼角的泪。
见他哭到喘不过气,宋韵声弯下身子,想要为他顺顺气,突然被池兰熏双手搂住了腰。
池兰熏将脸完全埋进了他的衣服里,双肩微微颤抖,上半身因为啜泣一耸一耸的。
宋韵声单手环住他,轻抚着后颈,将唇贴到了柔软微红的耳垂上,“好了,没事了。”
声音一寸软过一寸。
纤薄的身躯拱进了宋韵声怀里。
池兰熏仍陷在惊恐的情绪里,只是默默流着泪,抿起唇不发出一点声音。
“我带你离开这里。”宋韵声又为他擦了擦泪,手收紧了些,把他从轮椅上抱了起来,“乖,别哭了。”
听着熟悉的声音,池兰熏无意识点了点头,垂着眼睫,柔顺地靠在宋韵声身上。
水洗过的双眸黑亮亮的,像极了一个漂亮乖巧、可以随意摆弄的人偶。
宋韵声抱着他走进了一处极宽阔的卧房,动作轻柔地放到了床边的软榻。
阳台门开着,池兰熏软软地躺着,向外望去,正好可以尽览岛屿的绮丽风光。
二层阳台以透明玻璃为底,下面是半圆形浅湖,水石明净,波光粼粼。
“这是哪里……”池兰熏喃喃低语,必须凑过去才能听清。
“不重要。”宋韵声淡声道,揽住腰将他扶起来,单手捧起脸,撩开遮住额头的碎发,用冰块敷到了红肿的眼睛上。
“啊!”突如其来的冰凉,池兰熏浑身一颤,呜咽着想要躲开,没挣扎几下就被摁了回去。
“忍一忍。”宋韵声放柔了语气,手上的力度却没有丝毫放松,“马上就好了。”
化掉的水顺着指缝流下来,宋韵声手顿了一下,缓缓松开。
池兰熏觉得自己整张脸都变得冰冰凉凉,风从阳台吹进来,立马冷得他打了一个寒战。
“扣扣。”房门被敲了两下。
池兰熏全身顿时僵住,眼眶又凝起了一层水雾。
意识回笼,他记起那个男仆说的话。
“稍事休息之后再去见老爷和太太。”
难道现在要抓他去见池家的家主和夫人?
宋韵声低头看着他的反应,眸光微暗,冷不防开口说道:“进来。”
池兰熏被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缩到了宋韵声身后,两只手从后面搂住他的腰,巴掌大的小脸贴到了背上,细声细气地说道:“我不要去……”
冰块留下的水渍洇湿了宋韵声后背上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