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林倾白再未踏出过府门一步。
在林倾白的记忆中,他所居住了十二年的京城,繁荣、宁静、华灯初上、车水马龙。
而如今的京城,空中弥漫着火药和血腥气,满地的泥泞与血迹。
大门闭户,许多无家可归的人坐在街边沿街乞讨,从这一路走来,满是哭嚎哀叫之人,那些人要么断胳膊断腿,要么是失去双亲的孩子,要么是孤儿寡母扑在尸体前嚎啕大哭。
林倾白看不得这些,他松开了紧握着车帘的手,坐回马车里。
若是之前,他还是皇宫中万人敬仰的云王爷,他定会一掷千金,帮一帮这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可他现在又算什么呢?
他是一个在百姓心中得而诛之佞臣,是一个连面都露不了的逃犯。
他自身难保,什么都做不了。
他紧闭的双眼,竭力的不让自己去听车外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两刻钟后,他们抵达了城门口。
城门大开,春山还在烧,火势没有半分的减弱,侍卫告诉林倾白,春山虽然烧了,但是城后面还有一条小路可以出城。
林倾白不在意这些。
去哪里,走那条路,都似与他无关。
他对侍卫说:“你们看着走吧。”
就这样马车一路走过了蜿蜒的小路,继续向前走,林倾白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
他身体不好,受不了这样的车马劳顿,忍不住吐了两次之后,凉瑶楚走上了马车给他喂了两个药丸,林倾白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在路上走了两日,第三日的时候他们终于到达了华周城。
这个城池距离京城不远,若是寻常的赶路只需要一天一夜便能到,但是照顾着林倾白的身体,他们走的很慢。
到了华周城后,红月寻了个上好的客栈,安排众人住了进去。
林倾白一到了住所,便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
也不知道是凉瑶楚给他配的药的缘故,还是他最近的身体愈发的虚弱。
他每日睡觉的时间甚至比清醒的时间还要长,有的时候甚至坐着都能睡着。
林倾白甚至怀疑他死的那一日,很有可能是闭上了眼睛,一觉就睡的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林倾白就算是睡着了也并不安稳,他总是爱做梦,梦里面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有他在仙界的那些年,还有他下了凡间所经历的种种。
今日他做的梦很离奇。
他梦见了一片血腥厮杀的战场。
郗安坐在一匹高马之上,立于那片战场的正中心,忽然从远处的城墙之上飞掠过一把飞箭。
以郗安的武功的一定可以躲过那只飞箭,可是他却一动不动。
林倾白大惊,他下意识的想要冲上前,护在郗安的身前。
可是此时林倾白的身子却不听他的使唤,无论他如何的挣扎,他都无法到达郗安的身边。
于是林倾白就眼睁睁的看着那把箭刺入了郗安的肩头。
血光飞溅。
继而又是一支飞箭,刺入了郗安的膝盖,又是一支箭,刺入他的手臂.......
空中不断的响起箭破长空的声音。
就这样一支一支的扎入了郗安的身体中,郗安就像是一个箭靶子一样,一动不动不知道反抗,不知道躲闪。
林倾白心脏疼的犹如刀绞,他眼睁睁的看着郗安被无数支箭刺的千疮百孔,他看着鲜红的血迹从郗安的银甲中溢了出来,顺着马匹一滴滴滴在地上。
为什么不反抗?!
为什么不躲啊?!
林倾白想要叫喊出这些声音,可是他痛的甚至连喊都喊不出声音。
就这样最后一支箭,从远处飞来,直直的刺入了郗安的心口。
那只箭的力度很大,直接将郗安从马上刺了下来,飞摔在地。
血顺着他的心口流了满地。
.......
林倾白猛地从梦中惊醒!
他的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甚至快的要从他的心脏中跳了出来。
林倾白艰难的坐起了身子,倚在床头,手掌紧紧的按住了胸口的位置,骨节苍白的抓着胸前的衣衫。
这一阵心悸来的突然,他的额角冒出了虚汗,微张着嘴巴不停的喘息。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过了......
上一次做这种梦,还是郗安在潜州遇见雪崩的那一次,他夜夜不能寐,每每从梦中惊醒便是心脏蹦跳的难以喘息。
然而这一次的心悸比那时还要厉害,甚至让林倾白感觉到了濒临死亡的感受。
林倾白脸色煞白,朝前倾着身子,指尖颤抖去够床头柜上的木盒子。
他的手脚发软,很是艰难的将那个盒子拿了起来,紧紧的抱在怀里,手掌用力的几乎快要将那个盒子按进了他的心脏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盒子上的凉意让他心脏疯狂的蹦跳缓和下来了许多。
林倾白脱力的松下了手下的力道,倚在床头虚喘着气,那个按在他心口的盒子也就滑到他的腹处。
林倾白纤长的手指抚到盒子上,一寸寸的划过盒体,最后落到了盒子上的铜锁上。
以往晚上林倾白一人做了噩梦,睡不着之时,总是会看一看郗安写给他的信。
那里的每一封信都能让林倾白感受到郗安对他的关心和情谊,这才让他珍藏至今。
可是如今.......
林倾白的手指抚了抚那把铜锁,又缓缓的松开了锁,将盒子放在了一旁。
房间有些闷,林倾白手扶着床帏慢慢的走到了窗边,打开了窗户。
一阵寒风吹了进来,林倾白仰头望着天,却见天上飘飘扬扬的落下了雪。
下雪了。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初雪。
雪不大,夜很黑,雪花犹如银蝶一般,随风而飞。
“王爷,请用膳了。”
这时红月轻轻的推开了殿门,却见林倾白早已起了身。
他穿着一身白衣内衫,就那样立于窗户之前,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