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其实并不叫白玉京,这只不过是他年少浪荡江湖时用过的诸多化名中名声最为响亮的一个而已。
当还是太子的时候,宫中的教习师傅无数次赞叹他的习武天赋,说他将来一定会是世界上最为出色的剑客。
宫里供奉的教习先生自然是天底下最顶尖的武者,走在江湖上都是要被人尊称一声大宗师的存在,数位大宗师都这样赞叹,可以说是真的天赋出众了。
可惜了,他是太子。
对一个站在权势顶尖的太子说可惜似乎是件无比滑稽的事。
他没有和真正的剑客来过一场不顾一切的生死对决,他的剑也没有。
他似乎总是都有太多的顾虑和牵绊,也没有人敢对一国太子下生死杀手,不然他全家就只能黄泉相聚了。
可是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呢?
于是在某一天,他留下一纸书信然后悄然离宫,只带走一把师傅最初赠送的剑。
他给自己五年的时间。
五年里,在见过了江湖的刀光剑影,也遇到过刻骨铭心的爱情,终于将自己打磨成一柄锋芒毕露的宝剑,不出则以,一出惊人。
白玉京本身就是个绝顶聪明又极为大胆的人,当他坐上帝皇之位的时候,自是深计远虑,但当他同时还是个剑客的时候,落拓不羁、肆意放纵就是他的另一道影子。
与简笙有缘分羁绊的是白玉京,所以今天来见她的也是白玉京。
在深宫中收到一尾带着神异星光的红羽时,他就意识到,这是大宋在地狱中获得重生的机会,必须牢牢把握住。
宫墙外一颗百年银杏树飘飘扬扬落下一地的金黄,道人漫步悠悠而过。
待那个等候了数天的身影走进,白玉京递出一尾红羽,谦和的说道。
“明年的三月十八,我是等不到了,华山寒冷,山顶总是有常年不化的积雪,我在那里修建了一处道宫,先生若有空,可以常去看看。”
“先生的承诺,可还算数。”他笑道。
那自然是算数的。
当初没有系统,懵懂闯入这个世界的时候,是白玉京和长生剑的名头为自己挣得一处庇护,如今也到了自己该履约的时候了。
简笙接过红羽,将它塞给旁边眼巴巴看着的小花菱,然后看着他手中的剑鞘。
那确实是一把老旧的剑鞘,上面刻着样式老旧的花纹,斑驳的痕迹也诉说着里面也插着一把普普通通的剑。
这本就是一把普通的剑,只是因为它的主人是白玉京,所以就成为了长生剑。
这个时候,远处天边突然出来一阵窸窸窣窣嗡鸣声,声音不大,却仿佛无边无际,无涯无垠。
之前简笙还不理解为什么他都警示过皇帝,皇帝却仍然选择把南明离珠留下,
现在她知道了。
系统地图上,一片红艳艳、密密麻麻的点在逐渐占据着整座京城。
简笙抬头看着天上。
高天之上黑色的云雨还在聚集,下半空,狂风裹挟着乌压压的一团像花叶般的东西席卷而来。
青钢剑从背后铮鸣出鞘,简笙握着青钢剑,沿着金色叶路一步步走去。
“昔日白玉京和长生剑护我一时,今日还大宋蝗灾去,千里甘霖一场。”
“蝗灾?!”白玉京终于变了脸色,“难道说...它们出来了。”
白玉京抬头,只看见青衣道人持剑的身影步步凌空,向着蝗虫的源头飞跃而去。
漫天飞蝗从天的尽头呼啸而过,浩浩汤汤铺天盖地,很快席卷了整个京城。
而系统地图上,红点的数量还在以指数极的方式急速增加,如果不加以制止,这些沾染的深渊气息的蝗虫会无穷无际的。
“老天爷啊!”
城中人看到这蝗虫过境的景象,惊声尖叫,很快被漫天的蝗虫铺了一脸。
太多了,实在是太多了。
山不见海,人不见人,好像几十个蝗灾齐齐聚集在一起爆发,将京城的上下空间都填了个满。
而田间乡野,无数农人,看着天上纷飞的蝗虫,一屁股跌坐在自家干巴巴的田地上,嚎啕大哭。
“去!去!”
成群结对的人们敲锣打鼓地喊着,驱赶漫天飞蝗。
可是飞蝗还在不断地落下。
然而那飞蝗却不断落下,越来越多,仅剩的食物被不断掠夺,方圆百里,仅是黑压压一片,不见一点绿色。
——
神侯府,诸葛正我抬手斩下几只飞过的蝗虫,一脸担忧的望着皇宫的方向。
无情走进来给诸葛正我倒了一杯茶,安慰道:“世叔不必担心,官家早有预案,京兆府已经按吩咐派兵役府衙到乡间四处灭蝗,各地县府也已经动员起来。”
诸葛正我接过,刚想抿上一口,听到这突然叹息一声:“我不是不相信官家,官家自即位以来表现有目共睹,要不是蔡京还在妄图压制,官家早就整肃朝堂,大宋四百年的基业,民心可用,正义仍存,所以希望还有。”
“朝堂有朝堂的运行规则,世间也有世间的运行规则,官场沉浮数载,我自认也算世事皆知一二,可如今的情形已经不再是官场、人性、权利纠缠那么简单了,甚至已经不再是属于人的范畴的,面对这种非人力可及的状况,难免会有些伤怀。”
无情劝解道:“这种涉及神鬼的事本来也不是我们能解决的,现在先生已经进京,这天灾很快就会到头了。”
无情指了指自己,道“先生的本事,世叔可是亲眼见过的。”
诸葛正我摇摇头,目光从窗外挪到无情身上,银髯随风拂动:“一昧依赖他人终究不是长远之道。”
不过,看到无情端端正正站在他面前,诸葛正我心下也是一阵畅快。
不管怎么说,身体恢复健康是世上最值得开心的事情了。
这时候铁手忽然走进来,唤了一声世叔然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