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笙提灯走在水上, 江水湍急,水流翻滚,却半点未曾打湿衣裙。
听着江上忽然响起愀然萧声,抬头是漫天星河, 低头滔滔江水, 直让人觉得天地浩渺,而自己不过天地间一叶扁舟, 随波逐流, 无所依靠。
孤寂的感觉只停留一瞬,简笙很快回过神, 她看了一眼天上的繁星,突然把手伸向夜空, 好似这样便能摘下天边的那些星辰。
半晌,道人摸了摸袖中愈发灼热棋子,月色朦胧间遥望船头上那位身着圆领长衫的中年文士, 心下有了计较。
这次的有缘人,八成就是这位了。
船头, 老艄公撑着船桨惊疑不定的看着江面来人, 差点惊呼出声。
大半夜的从江面飘然而至,神乎?鬼乎?
好在身边的这位相公眉眼含笑, 甚至还有闲心向着江面上的身影打招呼, 艄公这才放下心来,只当是两位相公的江湖友人。
虽然有些惊奇, 但是江湖人嘛,总有些奇奇怪怪的功夫在身, 少见多怪, 少见多怪。
苏轼摇扇而笑, 安抚老艄公几句,随后面带好奇的看着在江面上行走自如的道人。
此时杨世昌放下手中的洞箫,幽寂萧然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跟着走出船舱,而远处青色身影已经近在眼前。
苏轼抱拳,把道人当做了江湖上的传说中的隐士高人,遥遥行了一个特意习得的江湖礼节:“听闻前辈想要与我等同游,我等在此等候多时,还请赏光上船一叙。”
别的不说,光凭此人能在如此汹涌的江水上如履平地,便能看出此人功力高深,绝非凡俗,稍微尊敬一些也无妨。
江中人漫步而来,走到船头站定,朝着苏轼笑着回了一礼,苏轼心头稍松,僵直的身影也放松下来,刚刚佯装出来的从容自在也便成了真正的自在。
说实话,他还真怕这是个什么披着人皮的妖魔鬼怪,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那种,真要这样他们三人怕是要在这江边喂鱼了。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懊恼自己思虑不周,夜半时分出来游玩怎么也应该多带几个侍卫才是,也好过如今没有半点武力在身,只能言语周旋。
月光泠泠,为道人青色的身影镀上一层淡淡的银辉,道人脸庞隐在半明半暗之间,在月色下更显得清冷幽寂。
杨世昌在一旁没有出声,他还在想道人的来路和目的,但是想了半天又想不出如今的苏兄和他身上有什么可值得贪图的。
难道这人真的是单纯的想要同游一场?
道人站在船头上也没有说话,气氛一时间有些静谧,只留下江水的流声伴着虫鸣哗哗作响。
片刻后,道人抬眼望向杨世昌手中的洞箫,轻声问道:“你刚刚吹的曲子,为何如此幽怨?”
幽怨到竟然能牵动她的心绪。
提到箫声,杨世昌也想起之前吹起洞箫的心境,不由得长叹一声将道人请到船内入座。
待到酒上三旬,三人略微交谈了一番,也渐渐熟悉了几分,正值此等良辰美景,杨世昌不由得打开了话匣子。
“先生可知赤壁之名?”
简笙放下酒杯,回想起之前往山前一瞥所见的那一行字,惊道:“难道这里便是历史中三国古战场之赤壁?”
苏轼也放下酒杯,拍手一笑:“然也!”
杨世昌起身,用手遥指船外江水奔腾的景色,触及简笙幽静的目光,眼神中带了点空蒙之意。
“此地山河接壤,连绵不绝,目之所及皆是一片郁郁苍苍。”
“便不能不让人想到当年曹孟德被周郎困于赤壁之下的胜景,可即便是这样英雄的人物,百年之后也化作流水飞烟,转瞬即逝,而我们在这江上,不过一叶扁舟随波逐流,和那曹孟德又有什么两样呢?”
简笙越听越耳熟,再加上这赤壁之下游船的即视感,她的心底难得的有一丝紧张。
不过她还没开口,一旁的苏东坡却像是从中想到什么:“所以杨兄是在羡慕那传闻中的剑仙吗?”
他口中的剑仙并不是此前江湖上以绝妙剑术创下剑仙之名的白云城主叶孤城,而是指如今在中原大地连斩数妖的真正人间真仙。
简笙抬起的手微顿,也没想到二人竟然就这么聊着也能聊到自己。
不过想到上次临走之前小皇帝那深邃的目光,她也确实想知道局外之人是如何看待她这个突兀出现的所谓剑仙。
“怎会不羡慕啊!”杨世昌感慨一声,继续道:“剑仙何等伟力,一击便能能覆灭几百年的紫禁城,挥手便能翻江倒海,如此逍遥自在,始皇尚且不能抵挡的诱惑,更别说数百年来各大门派武林宗师如此执着于破碎虚空,难道不就是欲以此入道以求长生?”
说到这里,他回头看了看苏轼,又看了看简笙,两人双目对上又移开视线,他的话锋忽然一转转到如今朝中局势之中来。
“如今大宋九州时局混乱,妖魔频出,某虽不曾亲眼见过,却也从民间百姓口中听闻那妖魔所做之恶,制造蝗灾,吞噬生灵,草菅人命,种种恶行实在罄竹难书,百姓实难自救,朝廷亦力有不逮,从这一个方面来说,名为追求长生,实为追求自保之力,又有何不可。”
“即便不能求长生,便是如西洲剑仙那般面对妖魔鬼怪能有一二抵抗之力也好,总不能一直像如今这般全程仰仗着那位剑仙的善心。”
说到最后,杨世昌的语气气势愈盛,让简笙一阵皱眉。
明明这人句句在夸,可是听着听着感觉他的语气似乎有些不适,想了想她问道:
“难道剑仙降世斩妖除魔,不好吗?”
杨世昌点点头又摇摇头,眼中神色复杂难言。
“不是不好,是太好了,她太过强了,反而显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