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失孤的母亲等回她的孩子吗?”
“不能!”艾尔的声音越来越拔高,“它充其量不过是一种贝类罢了!”
“那你们知道海岛上的当地人要花费多大力气,冒着被风浪冲走的危险徒手攀爬礁石去收集白玉螺贝吗?”
“你们知道多少个家庭,因为一枚螺贝家破人亡吗?!”
“这些背着人命血债的白玉螺贝,到了王都,就变成你们拼命追捧、炫耀财富的象征物!”
在她一连串的厉声质问下,人群哑口无言。只听见她孤单却有力的声音。
艾尔看向人群,大声喊道:
“你们吃下的每一枚贝肉,都有被害死的渔民冤魂在里面哭喊!”
她话音一落,满场寂静。许多人的脸色都微妙起来,甚至还有女士捂嘴干呕。
这下气得浑身发抖的人轮到雷吉娜了。
她拼命跺脚,指着艾尔尖叫:“闭嘴!平民!”
艾尔轻蔑地看着她。
“小姐,我的确是个平民。”艾尔说,“但是我的每一顿饭,每一件衣服,都是靠自己的双手双脚挣来的。”
说着,艾尔看了一眼那散发着寒气,在灯光下璀璨耀眼的“冰山”。
“我这个平民,宁愿吃一辈子掺杂麸质的黑面包,也不想吃一口沾染同胞鲜血的白玉螺贝!”
艾尔的声音掷地有声。
其实我已经转身走开了。
这种场合下我一贯秉持的信条是不惹麻烦、不被麻烦惹上,免得多生是非,影响不好,又是一堆麻烦。
我身上背的不仅是伊尔兰,还有卡里金。做姑娘的伊莉丝·伊尔兰有些闪失不慎,会被自己的父亲原谅,但卡里金可未必能包容外嫁进来的儿媳出纰漏。
我没兴趣继续观看“女主角”的高光时刻,也没兴趣解救不知天高地厚的表妹。
反正今天的事情发生后,雷吉娜最多被关在家里禁闭三个月就会被放出来。王都每天都有新鲜事发生,吸引人们的注意力。三个月后,谁还记得她在宫宴上跳梁小丑的行为。
贪图她美色的不会在意她的脑袋空空,贪图她家世的更加乐见其成。
只是,我突然想起自己跟希恩的婚约已经板上钉钉要解除了。
换言之,我做什么都不用担心自己会给卡里金家抹黑了。
而在这一刻,我突然很想、很想,按照自己的心情去做一回行动,而非往日按照为了家族的理性角度出发。
女主角和雷吉娜引起的动静不小,很多人注意到这边。我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路易,和他对上眼神。
最关键是他身边的那位老者,头发花白,依旧精神矍铄,浓密的白眉毛下双目炯炯有神。
我垂下头,牵起裙摆,隔空朝那位老者一躬身。
坎贝尔老爵爷,上一任王城禁卫军统领,先后两代皇帝最信任的人之一。
坎贝尔侯爵鹰隼般的目光紧紧锁定我,随即,像是同意了什么一般缓缓压低绷紧的下颌。
那么,就是同意了。
我朝他们笑了笑,无声地说:多谢成全。
随后从路过的侍者托盘里端起一杯饮料,不紧不慢地走向人群汇聚的焦点。
当我轻声说着借过,堵在外层的一位千金不耐烦地转头,一看见我的脸,登时两眼放光,忙不迭让开出路。
还体贴地帮我拽开了相邻的同伴。
她的同伴诧异:“你干什么?”
那千金刻意压低声音,却掩盖不住兴奋:“伊尔兰小姐来了!要被退婚的那个!”
我状若未闻,款款走进中心。
当看见雷吉娜被嫉恨和耻辱扭曲的小脸,我不由得先叹了口气,端着酒杯道:
“雷吉娜,你推我下楼时的胆魄哪儿去了?”
雷吉娜宛如被闪电劈中,一脸见鬼的表情,“伊莉丝?!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病得爬不起来床吗?”
“这就是我站在这里的原因了。”我微笑着说,“雷吉娜,做姐姐的今天要教给你两个道理。第一,任何事情不要道听途说,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才能确认。比如我还活蹦乱跳,能站在这里教训你。”
说着说着,我高高举起酒杯,对准她的脑袋,手一歪,酒饮浇灌了她一头一脸。
在雷吉娜歇斯底里的尖叫里,我将酒杯随手搁在桌上,收起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第二,永远不要在别人的宴会上大喊大叫,扰乱秩序。”我淡淡地说,“既然婶母不会教,那么我来教你。”
我后撤一步,恰好避开她狂怒挥舞的双臂。雷吉娜捂住冲花的妆容,跌跌撞撞往后退,难以置信地喊叫着“伊莉丝、你竟然敢!”。
双手交叠放在小腹,站得笔直。我又恢复到那个岿然不动,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完美状态,眼神没有丝毫波动,连眉都不抬。
“卫兵。”我轻声喊道。
不用回头我都知道那些红衣的禁卫们正越众而出,穿过我的身侧,走向雷吉娜,
“这位小姐仪态有损,不宜出席。带她去更衣吧。”
沐浴着众人惊异、乃至惊恐的目光,我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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