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她会提醒我铭记自己答应过什么?
不过没关系,兴奋到极点的我完全忘记了藏在言语里的陷阱。
我语无伦次、颠三倒四地说些乱七八糟的琐事,一会说等降临节后就可以去做从属骑士的册封登记,一会又说等到冬天我们就回父亲领地过上一个与世无争的冬季。
没过一会,我又没头没脑地说起她身上的新衣。我说这款式的衣服裁缝极力跟我推荐,穿上它不影响行动,转身时衣摆掀起的弧度相当好看。降临节希望她穿着这套新礼服跟我一起游玩。
她抱着我,围绕着房间开始转圈,像是在带着一只洋娃娃跳舞似的。
只是没转两圈我就开始头晕,不得不趴在她的身上连忙叫停下。
这个夜晚我都过得太快乐了。我像是喝醉了似的整个人漂浮在云端,走路都踩在软绵绵的云朵上,晕乎乎的没有实感。
我真怕乐极生悲。
我在头晕目眩里扯出一个不相干的话题:“你饿了吗?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夜已经深了。
在从不举行宴会的伊尔兰家,此刻已经是所有人上床休息、夜深人静的时刻。厨房里除了趴在炉灶前守夜的小狗,没有一个人在。
我熟门熟路地指引谢伊绕过走廊,拐进佣人专用的通道,顺着楼梯走下去,找到立在墙角的巨大碗柜。
碗柜的第三层藏着娜拉白天给我做的一篮小牛角面包。第四层的角落里放着果酱和调羹。娜拉做的面包哪怕放凉了依旧美味,我可以担保。
我们俩坐在台阶上。
我将下颌搁在膝上,侧过头望着她。金色的长卷发如流水般洒落下来,披在肩上、衣袖上。
我给她讲了很多琐事,她没有表现出一丝不耐烦。
从我小时候讲起,我从小没有玩伴。只能跟自己父母在家里的宅邸玩捉迷藏,我总是耍赖跑来佣人们专用的通道躲藏起来。
每个看见我的仆人都会帮我遮掩。他们都装作没看见我的模样,一本正经地说:哦,太太、先生,我们真的没看见小姐经过。
用这样“不光彩”的手段赢下来的我总是躲在一个地方,窃笑着看父母来来回回走动,直到他们大声宣布认输,我才从橱柜或是碗柜里钻出来,扑上去抱住父亲的小腿,大喊你输了。
父亲这时就会趁势会把我抱起来说:“抓住了。”
我会尖声笑闹起来,大声嚷嚷父亲作弊。父亲会说,可是伊莉丝,是你先跑到约定之外的区域。
季莫法娜搀扶着母亲站在走廊另一端,含笑看着我们。
我问她小时候在做什么?其实我知道,她从小生活在那个偏僻的教区,身边只有严苛古板的老护教骑士与风烛残年的牧师。
但是如果没有他们的抚养与教导,一个被抛弃的女婴甚至不会活下来。她哪怕侥幸长大,也不会识字,不会拿起刀剑。
她会满口乡音,目不识丁,无法偿还为了长大而欠下的债务,然后无可奈何沦落进乡间的妓.院。
和那些走投无路的农家女孩一样。
谢伊想了想,说:“练刀,然后活下去。”
我更加坚定了一定要想办法弄到一块领地,让我珍爱的人们可以在那里自由生活。
只要我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很多困难将迎刃而解。可是合适的结婚对象又岂是那么好找的?
但此时我还不敢轻言许诺。我压住满心的激动,郑重地说:“这世上一定会有一块土地,我们可以自由生活,不必再为生存而挣扎。”
即便希望渺茫,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创造出来。
我指着一盏灯说,“比如这个。它其实是催动照明功能的魔法道具,只有权贵富商家里才用得起。但是有一个地方,寻常百姓家都能用上比它还明亮的长明灯,不用费劲开凿冰窖,也能让囤积的食物保持鲜度,不会在夏天腐坏。”
“那里的人们可以把平坦的大路修建到世界最高的城镇上。”我连比带划,“还能在海湾之间架起桥梁,让隔海相望的土地从此不再孤单。”
那个地方就是我上辈子生活的国度。
人们可以把清水、电力,送到海拔最高的城市,也可以在千钧海水之下造出光缆管道。
汽车可以在涨潮的海水平面上飞驰,穿过横亘在岛屿与岛屿之间的弯曲长桥。
那里的太阳不是高高在上、目下无尘,只存在于圣经里的女神。
那里的东方真的出现过映照漫天红的太阳。
“你听我说了这么多,从来没说过我的想法古怪。”我顿了顿,充满希冀又害怕地看向她,“你会觉得……我说的都是些疯人呓语吗?”
我不自觉握紧她的手指。
“我不知道。”谢伊说,“我想不出来。但如果那是你的愿望,你只差遣我。”
“告诉我,你需要我做什么。”她把我的手指放在心口位置,“然后使用我。”
我呆了一会,才说:“也许我只是觉得,人们本来可以生活得更好一些。”
漫长的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转角的窗户被风撞动了一下,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响动,顿时吓得我一激灵。
我的脸色一白,那晚被突然袭击的恐惧再度复苏,席卷上脊骨。
壁灯的光芒将我们俩的影子投向台阶,拉得长长的,相依相偎。
我抓住了谢伊的衣角,鼓起勇气问:
“今晚…你可以留下来,等我睡着再走吗?”
谢伊忽然起身,单膝跪下来,把我整个打横抱起来。
我兀自茫然地眨着眼。
“抓住了。”她说。
我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方才我跟讲的童年往事,父亲跟我玩捉迷藏互相“作弊”!
我揪着她的衣袖,结结巴巴道:“你、你作弊……?”
她把我带回卧室,将我放在床铺上,替我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