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弗斯女官急匆匆回到王宫。
一回宫她就要求立刻面见皇后。
尽管此时皇后已经洗漱完毕, 披散着长发,换上单薄的寝衣倚靠在床头读书。心腹女官要求面见,自然无不应允。
那些家具似的侍女们无声退出去,关上卧室大门, 将秘密锁在皇后的卧室内。
丹弗斯女官跪下来, 声音带着一丝不为人知的颤抖:“殿下, 出事了……”
方才还噙着微笑的皇后神色一凝,脸上笑容尽失。
在听完丹弗斯女官讲述到一半时, 皇后便腾地站了起来, 寝衣上映照着壁炉熊熊燃烧的火光。
“你说什么?戏剧?演的什么戏?”
“一个平民少女其实是走失的公爵千金……”
“你再说一遍?”
她忽然转头, 死死盯住丹弗斯。
冰冷的眼神阴毒得好像一条蝮蛇。
丹弗斯只得硬着头皮又重复一次。
“是, 殿下。那出戏讲的是一个平民少女救起失忆的子爵, 两人相恋后,意外发现少女是丢失的公爵千金……”
皇后又问:“你说这场戏改编自费舍尔男爵写的书?”
丹弗斯点头。
皇后说:“明日请他与他母亲来喝茶吧。”
丹弗斯面露难色,吞吞吐吐道:“…费舍尔男爵夫人不日前启程回了家乡。男爵说,他要旅行,为下本书寻找灵感。”
皇后的眼神沉下来。
“那么,出版商呢?出版商一定能找到他吧?”皇后冷冷问道, “找到他!我要亲自审问他,到底是谁指使他写出这么个故事!”
丹弗斯心惊肉跳,闭了闭眼, 狠心说:“不必问他本人了,殿下。”
“哦?”
“大街小巷都传遍了……”丹弗斯的声音头一次带上颤抖。“费舍尔男爵在报纸跟杂志上连载故事,每一天都有无数聚集在咖啡馆和酒吧听人朗读新一期的剧情。”
炉火发出噼啪脆响。皇后的眼神在夜色里看起来摄人无比。
突然, 她诡异地发出一串笑声。
“哈哈哈哈……”
“丹弗斯, 这个藏在暗处的敌人真有趣, 不是吗?”皇后说, “他深知我们的弱点和短处,连我们自己都忽视了!我们长久待在宫里,鼠目寸光,把外面那么广阔的世界都忽视了!”
皇后再次站起来,在床边走来走去。
“这个人,他一定极其了解我们。他在暗处躲了多少年?”
皇后喃喃自语。
她的眼神被激怒而发亮。
“他一定非常恨我们!只有仇恨,才能让人蛰伏在暗处多年!他到底是谁?”
“殿下,您说过,王宫是全帝国权力最鼎盛的地方。王宫外那些卑贱的平民根本不成气候,不足为惧……”丹弗斯劝道。
皇后猛的转身喝道:“蠢货!”
丹弗斯张了张嘴,困惑地问:“那些只是市民、商人和小贩……”
“还有妓.女、仆人跟扈从。”皇后冷笑道。
“谁也不知道一个在餐厅吃饭的妓-女会不会在亲王的床榻上跟他说起白天的趣事。一个出来办事的管家会不会顺手买一份报纸放到主人的书桌上。”皇后说,“丹弗斯,你还不懂吗?这个人,他捏住了朝着民众发声的喉舌!这是我们久居在深宫无法触及的领域!”
她闭了闭眼,压住翻沸的情绪,胸膛剧烈起伏。
自从几十年前金属活字印刷被一个教会修士与他的印刷匠朋友发明出来,政治就不再那么简单地被贵族议政一两句话□□。
随之而诞生的民间绅士阶级如泉水般涌现。
印刷成本大大降低,出版物如百花绽放。各地的教会基层修士欣喜若狂。高层却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详的气息。
因为随着人民的识字率提高,尽管如基层修士们所单纯期盼的那样,为女神奉献和祈祷地人变多了,但随之而来的是清醒会思考的人也变多了。
那些用血肉身躯构筑起权力金字塔最底端的人民,变得不那么好糊弄了。
人民变聪明了。
这对统治者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
人一旦变聪明,就会对自由产生无与伦比的追求。
“皇帝今晚在哪里?”皇后冷脸问。
丹弗斯低下头:“在议事厅。”
皇后冷冷哼笑了一声,“他在忙着六国盟会的大事呢……现在不是一百年前了,占领别国的土地不再是一把火就能解决的容易事。他想吞下肉骨头,就得给别人留下肉汤。”
丹弗斯劝道:“这段日子那些夫人根本无法近皇帝身……这是个好兆头,殿下。”
皇后打断她,“你错了,丹弗斯。我情愿他真是个耽溺美色的蠢货!”
“我了解他,丹弗斯。正因我了解他,我才能坐上这个位置。那个艾福隆德来的蠢女人死因如此!她竟然妄想能从他那里获得爱情,哪怕是将她当做替代品的虚假爱情?”皇后说,“他是彻底的权力动物。爱情?在权力面前,不值一提!”
她说着说着想起往事,发起狠来,抓起方才阅读的书砸向墙壁。书在撞到墙的那一刻就破裂开来,书页四散纷飞。
“都怪这个老不死的东西!”她咬牙切齿地咒骂道,“大山一样压在我的头顶,怎么也不肯咽气!我这个皇后算什么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丹弗斯,我不过是他的女管家,他的奴仆!”
丹弗斯看得心惊胆战,小心翼翼地劝着她息怒。皇后恶狠狠地盯着墙壁,双眼发红,剧烈起伏的胸膛渐渐平息下来。
壁炉的火光映照在皇后脸上,照得她神情阴晴不定。
半晌,皇后的情绪平静下来,才开口道:“无妨,或许是助力。”
她慢慢坐回床榻边,沉思片刻,面上浮现一丝笑意。
“别忘了,我们可有另一项证据。”皇后说,“葛罗瑞雅的血宝石在我们手上。而且,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