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月很难受。
这种难受并不是降谷零把她弄疼了或者怎么样的。
在如此近距离的亲密中, 比起生理上被催发的感觉,她更强烈感知到的是降谷零在笑容诡谲之下、努力压制的种种负面情绪。
愤怒、烦躁、不安、痛苦……
这些纷乱的心情像一团冗杂的集合体,被密实地压缩在他的体内, 几近爆.炸。
他此刻对她……不是因为情动, 不是因为“想要”,也不是因为惩罚,更偏向于是某种无可奈何的作为。
这让绮月彻底冷静下来。
今晚从父母的日记里获知了太多信息, 她思绪万千, 根本没有心力再去考虑降谷零, 所以面对突如其来的他, 本能地拿出了最不假思考、最果断的态度:拒绝。
她将挡在两人之间的隐形屏障再次旗帜鲜明地显现了出来。
但现在想想,如果降谷零真想拿到日记本,在她哭到无法自已,无暇顾及其他的时候, 他完全可以趁机翻看前面的内容,她又怎么会有机会从他手上将日记本夺回来再藏匿。
自始至终, 降谷零不过是想听她亲口告诉他而已,又或者, 哪怕是获取情报也会先尊重她的意见。
如果她方才稍微多些耐心,委婉一些或是顾左右而言他, 先把这茬拖延下去, 降谷零不至于被她搞到心态崩溃。
这就像一场谈判,在谈判桌上你来我往有商有量,彼此都有缓冲的余地, 现在她把谈判桌直接掀了砸了, 还当着降谷零的面把他靠近她的路给掘断了……
抱歉啊, zero。
降谷零停下了动作。
他的女孩儿看着实在是有些凄惨, 双手被铐死在床头,领带团塞住了嘴,汗湿的长发黏腻在脸上,凌乱至极;他的情绪波动太大,举止难免有些粗鲁,可她用水淋淋的茶红色眼眸静静注视着他,没有一丝恼怒或伤心。
降谷零眼神沉暗,重重呼吸几下,陡然紧紧咬住牙关,脸颊两侧咬肌随之绷紧。
“不要这么看我……”
他猛得用濡湿的掌心蒙住那双清透的眼睛。
“不要这么看我!”艰涩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隐含痛苦,“你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很失败……”
绮月眼前漆黑一片,她安静地听着。
“你大概没见过我审讯别人的样子。在组织,作为波本威士忌我有百十种方法从那些人嘴里得到情报,威胁利诱,暴力压迫,再不济也可以用吐.真.剂;在公安,我同样有的是办法。”
“可我能拿你怎么办,tsuki?”
“除了卑劣地索.要你的身体,强制把你锁起来,我竟一时想不出怎么才能让你不要一再推拒我……可你的心呢?”
降谷零有些说不下去,缓了口气,慢慢挪开手,抚摸着她嫣红的眼尾,苦笑地道:“你为什么不生气?你应该骂我才对……这样还不会显得我太可怜。”
被他受伤的眼神刺中,绮月心底一痛。
她与降谷零的恋爱关系,无论任何人来看,主导者都该是降谷零,实际表现在外的似乎也是如此,他是强势掌控的一方。
然而事实上,一直在遭受情感不公的也是降谷零,她付出的很少,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始终无法对他交托信任,比起卧底身份都被捏在她手里的降谷零,她才是占据上风的那一个。
如同降谷零所说,拥有她的身体算什么?她看重这个吗?
她的行为举止、所思所念,都牵动着降谷零的心神和关注,反过来却未必。
她心中事未了,降谷零就永远都不会是她的优先级,可能连次级都算不上。
这对他不公平。
[如果要跟我在一起,受伤的一定是你。]这是绮月在最初二人确定关系时,对降谷零说的话,是警告也是敬告。
如今他的的确确受伤了。
可她也并非没有动容。
盘算利益最大化的绵星绮月此刻应该给他一巴掌,厉声斥责降谷零只会用这种手段对付她,占据主动权借机分手,而不该是因体会到降谷零的迷茫痛苦而心疼。
不,应该说,能感知到他隐藏的情绪,那个一心复仇的绵星绮月,内心早就填充了名为降谷零的杂念。
她改变了曾经心无阴霾的公安先生,那个淡漠尖锐的她也被他悄然转变。
女孩儿茶红色眼眸中有光在明明灭灭,好似陷入了自我挣扎。
恢复理智的降谷零不敢猜她会对他有什么判决,但已将狼狈不堪的自己展露给绮月,他紧绷的神经反而放松了。
无所谓,不管怎样的判决,他都不会放手,要是能让tsuki有一点退步、心软,就算他赢了。
降谷零安慰自己。
撕心裂肺的痛哭极伤嗓子,他不想让绮月再扯动声带,便没有动她口中的领带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