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兰烬方才想说的其实是“小谢, 能不能先放开我”,但蜘蛛的毒素让他浑身麻痹,嘴皮子蠕动一下都很艰难, 实在吐不出剩下的字儿了。
他现在的视线往上掠一掠, 正好可以看到谢拾檀额上的金色纹印。
只要这副少年模样再长大几岁, 棱角变得再成熟几分,就与梦境里的那道身影一模一样了。
倘若真正的谢仙尊, 就长他梦里那样……那白玉星熟识澹月宗满门弟子, 却不认识谢卿卿, 是不是就很正常了?
毕竟谢仙尊不用上早课。
溪兰烬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
也还剩一丝侥幸。
小谢可是个青葱脆嫩的少年人啊,谢仙尊活了几百岁了,也不至于越活越年轻吧。
难、难不成, 谢仙尊还有个私生子什么的?
溪兰烬眼神飘忽不定的,越看小谢的脸越不安稳,攒着力气, 默默地一点一点试图挪开距离。
察觉到怀里的人不太安分,谢拾檀手上略施力气,把溪兰烬好不容易拉开的一点点距离又按了回来。
溪兰烬有点说不出的想哭,艰难地动了动嘴唇, 试图再次开口。
却觉得颈侧搭上了根微凉的手指, 那根手指在他被蜘蛛首领咬过的细小伤口上摩挲了一下, 似乎有所不悦,顺着那道痕迹,在温热细腻的肌肤上碾了碾。
痒得不行。
溪兰烬的脖颈都梗住了, 紧张地用力吞咽了一下, 喉结上下滚了滚。
少年稍嫌清冷的嗓音冷不丁落入耳中, 语气莫测:“是谁咬的你?”
溪兰烬愣了一下, 朝蜘蛛首领瞥去一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然从小谢这句话中听出了几分冰冷沉凝的杀意。
瑟缩在一边的蜘蛛首领能听懂人话,闻言不安地发起抖来。
这个反应很明显了,谢拾檀无需再问,抬手覆在溪兰烬的眼睛上,遮住了他的视线。
溪兰烬还没弄清楚小谢想做什么,耳边就传来“啪”“啪”“啪”的声音,一声连着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爆开了。
一股浓烈的酸且刺鼻的气味飘了出来。
周围的蜘蛛再次发出恐惧的“嘶嘶”声,在天狼的血脉威压下,却提不出反抗的力气。
“人面蛛的毒有两种解法,”眼前一片昏黑,谢拾檀的声音就愈发清晰,溪兰烬听到他道,“其一是碾碎人面蛛,饮用它体内的汁水。”
溪兰烬嗅着空气里的气味,稍微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顿感反胃,眨了眨眼睫,艰涩地蠕动唇瓣:“不……”
不好吧。
溪兰烬的睫毛长且密,不安地忽闪了两下,掌心被剐蹭过,心尖都好似被蹭了两下,痒得不行。
谢拾檀略微一顿,控制不住地屈了屈手指,挪开手,看出了溪兰烬的抗拒:“不想用这种解法?”
溪兰烬顾不上心头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忙不迭点头。
谁想喝鲜榨蜘蛛汁儿啊!
方才这些蜘蛛还吃了两个人,想想就更恶心了。
谢拾檀平静地“嗯”了声:“那便用另一种解法,我先带你离开此处。”
话音落下,溪兰烬便觉得视线倏地模糊了一瞬,身子腾空,小谢一手拦在他膝弯,一手托抱着他的背,轻松将他抱了起来。
……扶一下就行的!
真的不劳您这样!
溪兰烬此刻觉得自己担心小谢身体孱弱,会遇到危险的念头十分愚蠢,可他又的确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
他要死不活地往后瞥了眼,正好瞅见地上的景象,包括蜘蛛首领在内,数不清的人面蛛尸首分离,变成了薄薄的一张饼贴在地上,爆开浓绿色的汁液,侥幸逃过一命的剩余蜘蛛瑟瑟发抖、不敢造次。
画面多少有点下饭。
看那些蜘蛛背部的人面都变成个哭泣脸,畏惧不已,溪兰烬有点苦中作乐的幸灾乐祸。
让你们想吃我。
察觉溪兰烬在看后面,谢拾檀默不作声地调整了下他脑袋的位置,稳稳地抱着他往外走,地上粘稠的蛛丝尚未碰到他,便会自动化开。
这回看不到热闹了,溪兰烬只能虚弱地靠在少年尚有些单薄的怀里,努力放缓呼吸,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路过覆满蛛网、挂着一堆大大小小果子的树林时,溪兰烬不经意间撞见双含泪的眼眸,愣了一下,想要说话,但出不了声,只能勉力动了动食指和中指,搭在谢拾檀的衣襟上,动作微弱到不能再微弱地扯了扯。
谢拾檀却感应到了,脚步一顿,低下头:“怎么了?”
溪兰烬说不出话,也没法抬手指,只能把眼神飘向被倒挂在树上的独角妖兽,示意它自己嚎两声,争取一下救援。
独角妖兽也中了毒,自然嚎不出来。
一人一妖兽大眼瞪小眼,谢拾檀的头向那边偏了偏,下一刻就听“嘭”地一声,高挂在树上的妖兽没有溪兰烬的好待遇,身上的蛛网齐齐断裂,直直落了下来,刚好砸在地上一只倒霉的人面蛛身上,把那只人面蛛砸爆开了。
人面蛛浓绿色的液体迸溅出来,方才听到谢拾檀话的独角妖兽没有丝毫心理压力,飞快地舔了舔,片刻之后,身体果然不再麻痹,恢复了点力气。
它不敢再在此处多待,撒开蹄子一瘸一拐地飞快狂奔,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里。
溪兰烬:“……”
真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东西,没见他动弹不得吗,好歹留下来驮他一程啊。
谢拾檀并未在意那只妖兽的去向,抱着溪兰烬,很快走出了蜘蛛的巢穴。
夜色愈发深了,这座山谷依旧静悄悄的,惹人发毛,大概除了他们之外,其余的活物都被那群蜘蛛抓回去当了储备粮。
直走到溪水边,谢拾檀的脚步才停下来,生了火堆。
谢拾檀看不见,有没有照亮的火光都无所谓,似乎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