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此处的天界风气因为种种不可抗力而咸鱼成了什么样子,只要秦姝一来,所过之处,就全都被迫充满活力,这就是所谓的鲶鱼效应。
眼下,秦姝这条凶猛的大鲶鱼正坐在月老殿硕果仅存的主殿中,看着红线童子来来回回地上了一桌子的香茶仙酒、珍馐美味后,实在没忍住,随手抓了个正在端第三十盘茶点的红线童子——太奢侈了,这些点心竟然一个重样的都没有——问道:
“月老还有多久才能出来见我?我已经等了快一炷香了。”
一炷香换算一下就是半小时,这要是搁在上辈子,秦姝没准见面问询追责善后一条龙都快走完了。
然而现代社会和三十三重天的办事效率差距,就像是从珠穆朗玛峰的山顶到马里亚纳海沟的底部一样。
秦姝话音刚落,就看见被她拉住袖子的红线童子露出了“恍然大悟”、“理应如此”的神色,随即对一旁的同伴道:
“是我们疏忽了,这些普通的香茶怎么能用来招待秦君这样的人物?还请秦君稍待片刻,我们这就去用甘露重新泡茶。”
秦姝:……?
另一位红线童子也飞快解释道:“甘露有美容养颜、强身健体、增强法力等诸多功效,哪怕在天界,也异常珍贵。但想来想去,的确也只有这样的仙茶香茗才能配得上太虚幻境之主!的确是我们失误了,这就为秦君更换茶水和点心!”
秦姝:……??
她艰难地挣扎了一下,再次重申了自己的要求:“不必做这些多余的事情,我真的只是想尽快见到月老而已。”
然而这番艰难的挣扎并没被任何人理解。
新端来茶点的三位红线童子——偌大一张桌子上已经放了快五十盘不重样的点心了,真是看得秦姝这条本质还是个人类的土狗目瞪口呆——对视一眼,随即争先恐后道:
“你们也太不会办事了。秦君专程从太虚幻境来一次,你们就给她上这种没滋没味的寡淡茶水?快呈上仙酒来,可口的下酒菜也要置备些。”
“秦君想吃什么,尽管开口,我等都能为秦君寻来,陈列佳肴美馔,炊造八珍玉食,奉献山海之味,必不慢待秦君。对了,秦君可有要忌口的东西?”
秦姝:……???
这一刻,秦姝发自内心地认为,要么是自己刚刚没说人话,要么就是这帮红线童子的脑回路没一个正常的。
凶猛的秦姝大鲶鱼感觉自己在咸鱼们的包围下都要不能呼吸了。正在她试图从红线童子们热情的包围中找到突破口的时候,从秦姝的身后传来一道苍老的、气喘吁吁的声音:
“竟然真是太虚幻境警幻仙子……秦君竟然亲自造访,我等倍感惶恐,不胜荣幸。”
秦姝循声望去,果然见到一位身着红衣,蓄雪白长须的老人。他左手持厚厚一本姻缘簿,右手持等身高的乌木拐,赫然便是秦姝熟知的后世传说中的月老的形象。
可出乎秦姝意料的是,这位老人在见到秦姝后,半点“负隅顽抗”、“非暴力不合作”的消极态度都没有,甚至还隐隐有松了口气的架势,以比红线童子更热情的架势,硬是把想要起身行礼的秦姝给按在了座位上:
“秦君请坐请坐,不必多礼。日后月老殿和太虚幻境还要多多往来呢,秦君要是从现在就跟我讲这套虚礼,就是要和我们生分了。”
这位老人家的行为完全颠覆了秦姝上辈子接受的“尊老爱幼”的教导,可看周围红线童子们的如常面色,似乎在天界,“实力为尊”的判断方式,要远胜过“长幼”。
——亦或者说,在本就推崇实力的三十三重天,谁都不敢给一个刚不费吹灰之力就劈了自家牌匾的人半点不好的面色看。
不仅如此,月老甚至恭恭敬敬地亲手给秦姝倒了杯新呈上来的甘露香茶,对红线童子们吩咐道:
“你们都下去吧,我和秦君有要事相商。”
红线童子们纷纷依言退下后,月老这才看向秦姝,无奈地摇摇头,随即起身长揖到地,对秦姝告罪道:
“秦君容禀。之前将天孙娘娘的记录移交给太虚幻境时,我便想到会有这么一日。”
“我那时就想,若新上任的太虚幻境之主是个跟我们一样的人,那就可以省去这些解释的功夫,把这件事拖下去,拖到最后,等天孙娘娘回来,就能一笔勾销;但秦君志向高远,又秉公勤勉,应该不能理解这种处理方式……”
秦姝顿了顿,随即收回了想要将月老搀扶起来的手,打断了这位老人还想解释的话语,平静道:
“我的确不能理解。”
她的手中原本还接着月老亲手奉的茶,此话落后,这只上好的玉色茶盏便落在了桌上,发出轻轻一道叩击声。声音虽清脆却细微,可落在月老耳中,便宛如雷霆炸响,震耳欲聋:
“你可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好媒人,好月老。这红线一牵,天孙娘娘就要在人间受辱吃苦;每耽误一分钟,她就要在人间心死一分。”
她说话间,摆满杯盏的桌上隐隐有簌簌声传来。月老壮着胆子抬头一看,顷刻间胆裂魂飞、肝肠寸断:
秦姝的面上半点异常神色都没有,平静得很,甚至还隐隐带着一点温和的笑意;然而她手下,已经生生将那只茶盏给按进桌子里了!
更难得的是,这只硬生生嵌进桌子里的茶盏,竟然还保持着完整的状态,甚至连里面的茶水都半滴未洒:
这桌子,是坚硬无比、刀枪不入、一经损毁便难以修复的铁木;这茶杯,是薄如蝉翼、精巧至极、凡是碰到略微粗糙些的硬物都能被震碎的玉盏。
她对法力的操控已经精妙到了这个地步,别说是一剑斩下牌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