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你这可是贿赂朝廷命官,试图为拐卖人口的从犯减刑说情啊。”
“按照本朝律令,贿赂朝廷命官者,打二十大板后处以罚金;对拐卖良家的罪犯,知情不报者,判为从犯,应处死刑。”
村长目眦欲裂,嘶声道:“林大人,你就真不怕我这一死,会有人为我上书,告掉你的女官身份?这游侠儿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说得你连功名都不要了!”
“功名?”林幼玉合掌大笑道,“说得真好,我险些就心动了。来人,笔墨伺候!”
还没等文吏们行动,秦姝便立刻从一旁堆满了书卷的桌上整理出一份纸笔,躬身一礼,呈给林幼玉,含笑道:“请。”
林幼玉刚接过纸笔,一抬头,发现拿来这些东西的竟然是秦姝,立时大惊,连连推辞道:
“秦君为我点明前路,破除迷障,是我的引路人,我怎能如此待你?可万万使不得。还请秦君稍候片刻,等此间事了,我再设宴招待你,与你共论天下大事,岂不快哉?怎能让你做伺候笔墨这样的琐碎事!”
秦姝却摇了摇头,凝视着林幼玉的双眼,言辞恳切,掷地有声:
“姐妹说的这是什么话?你一心为民,又立身端正,与我分明是一条路上的人,既如此,便不要讲究这些繁文缛节了。我真心视姐妹为同僚,还请姐妹也以平常心待我。”
“凡是为国为民有益的,便与我同心同德。”
林幼玉闻言,长长一叹,感慨道:“今日听姐妹一言,只觉胸中块垒尽消,前路开阔,天高地远,无处不可行。”
见秦姝如此说了,林幼玉也就不再推辞。她从秦姝的手中接过笔墨,一展愁眉,似要将之前的无数困顿与烦闷尽数挥洒,消融在笔墨间似的,顷刻间笔走龙蛇——
昨日之事,颂者几何,詈者几何?今日之后,是非几何,功过几何?纵有咏絮之才,十年绮罗消磨。只要乾坤朗朗天意显,舍得一身虚名算什么!
林幼玉写完后,将手中墨笔向前重重掷去,说来也巧,正正打在还想为自己狡辩的这位村长眉间,当场便留了个红色的圆点下来,冷声道:
“看在你一把年纪的份上,等下打你的时候,我会让人在凳子上给你垫件衣服的。若活活打死,那也是老人家命数不好,就地一裹,薄棺一口,拖出去埋了了事!”
村长发出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伸出手去,颤巍巍地指着林幼玉,似乎还想控诉些什么,却当即被衙役们拖了下去,按在板凳上的时候,都能听见他那把老骨头狠狠撞在木头上的闷响。
此人老则老矣,但惨叫起来的时候还是很中气十足的。哪怕衙役们已经用粗布堵上了他的嘴,在满堂闷声喊疼的动静里,也能听见这位越老越缺德的村长的惨叫声十分出挑。许是因为年纪大了,骨质疏松的缘故,秦姝十分确信自己刚刚听到了清脆的一道“咔嚓”声,应该是这位从犯之首的不知哪截骨头被打断了。
然而对此,素有“仁贤爱民”清名的林幼玉,就像没听见似的,整理了下官袍,对秦姝深施一礼,盛情邀请:
“我既已做好舍弃功名的准备,那么趁着现在朝廷的调令尚未下来,我还有些闲钱,不知秦君可有空闲,来吃一杯薄酒?我与秦君把盏长谈,抵足而眠,定要好生招待得秦君宾至如归。”
一旁的文吏们听闻秦姝的那番言语后,心中十分叹服,只觉平生再未见过如此出色的人物,也一同劝道:
“女郎且留下来罢,我们林大人是个好人,从来不摆架子的。说了要请你,就是真的要请你,不是假客套。”
“女郎可是担心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小地方,酒菜不够好?不必担心,我家里还有坛十年的女儿红,若林大人需要,小人便送——啊不,算了,万一被人说是贿赂上司就麻烦了——就折价卖给大人!”
“女郎在何处上的学,可有功名?要我说,不如就在这里长久住下来可好?跟我们一起做个文书官,还能帮到林大人的忙呢。”
在满堂的闷声惨叫中,在村长愈发怨毒的眼神中,秦姝凝神听了听远方的声音,对眼含期盼的林幼玉遗憾摇头,微微一笑:
“真是不巧,接我的人来了。”
随即,秦姝又低下头去,对正在受刑、半死不活的村长笑道:
“你说她若一心秉公执法,处决你们,会只有身后虚名,眼下讨不得好?既如此,我便让你看看,什么叫善有善报。”
秦姝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清越的箫声。这箫声降下后,竟压得满室哀嚎声都淡去了,听得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箫声一起,明光随行。夜空中的乌云顷刻间开出个缺口,洒下千万道金光,将此处方圆百里内都照得白昼也似;原本高悬天际的星月,也在这明彻天际的光芒中完全消弭了。
这一夜,不知多少人从梦中惊起,将这一幕仙人降临凡尘的奇迹尽收眼底,乃至千百年后的这片土地上还有今晚的传说:
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