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怨之,亦必次骨,以其掩人所不备也。”————————【迩言】吕布曾为并州刺史丁原的主簿,若论文采自然是不在话下。他这话说的很漂亮,将自己私下与王允走近,说成是并州人因为田景等凉州人的步步紧逼而被迫抱团,掩盖了动机。董卓本就没认为王允和吕布有谋害自己的可能,自然而然的被吕布的话带着走,把注意放在了手底下人的勾心斗角上。自家人知自家事,他手底下的骄兵悍将们各占山头,互不服气,尤其是陪他征战西凉起家的老人,就素来看不起他入洛阳后收编的各方军队。吕布说的凉州人看不起并州人的事不是空口无凭,去年董卓派吕布与胡轸讨伐孙坚,结果因为军中凉州人与并州人不和,内部发生龃龉,这才功亏一篑,为孙坚所败。想到这里,董卓忽然警醒,他原以为田景污蔑王允只是个人私怨,往往付之一哂。如今看来,竟是手下凉州派针对并州派的一次倾轧,至于王允和吕布结交有什么密谋,完全可能是田景凭空杜撰。于是董卓脸色阴沉:“你们都是我手下的干将、股肱!哪有什么凉州人贵些、并州人贱些的谬言?奉先吾儿,你可见我平时有亏待于你?”“太师待孩儿亲如父子,岂有亏待一说?”吕布连忙低头,故作惶恐,其实心里早已切齿。董卓的性格猜疑多变,总因一些小事情向吕布呵斥责骂,好几次向吕布投掷手戟,如此父子,岂能长久?也不怪吕布背叛董卓,与王允一同密谋叛逆,实在是自作孽。“说的是啊,这才是老夫的好儿!”董卓脸色立即由阴转晴,用手抓起一条还未开吃的炙鱼,像扔根骨头似得扔给吕布;“老苍头的烤鱼是为一绝,赏你去吃,就连胡轸我都不常给的。”他认为这是绝佳的赏赐与笼络,吕布却将其视为奇耻大辱,但还是强忍了心中怒火,挤出一分笑脸来:“多谢太师赐食!”待了没多久,董卓便回去沐浴更衣。回长安两天,在接见完胡轸等京兆驻军将领后,他终于打算入宫去尚书台了,虽然总揽朝政,但有王允尽心尽力的在旁辅佐,他根本不需亲力亲为。宫中眼线传递的消息称皇帝近来频有出奇之举,虽然董卓心里明白皇帝绝无掉包的可能,只是皇帝的变化确是实打实的,他很感兴趣,也想看看病愈的皇帝是如何的不一样。吕布借口选派军士护送董卓出行,回到了太师府旁的营地里,刚一揭帐,就将怀中揣着的那条烤成焦黄的鱼掏出来狠狠丢在地上,大骂道:“老贼,安敢辱我!”骑都尉李肃闻声进来,劝道:“将军息怒,再气也不过这一时。莫为这一时之辱而耽误了大事!”吕布深吸一口气,涨红的脸缓缓恢复正常的脸色,他对李肃问道:“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明天清早,董卓就要入宫朝觐国家,我等决不能大意,此事只许成,不许败。”“属下知道此事紧要,早已安排好了几十个弟兄,许下重赏,他们都是将军州里人,发誓要助将军成事。”“好!”吕布重重的拍着李肃的肩膀,志得意满的说道:“王司徒是并州名士,广有声名,事成之后,你我当有将军、侯爵之赏!”这时太师长史刘艾在辕门外求见,他心里有事,又在无意间看到一个臭道人出入主簿田景的公房,心中顿生疑窦,联系到近来长安流传的‘布乎’流言,再也坐不住,正打算入宫见王允面陈此事。临了受到传唤,说是董卓要去尚书台,让他去唤吕布备好车马后道门前等候,刘艾大惧,还道是董卓听信道人的流言,要入宫加害王允。他想提前给王允报信,却分身乏术,想来想去只得先至吕布营中打探前情。刘艾是汉室旁支宗亲,又是王允在太师府发展的眼线,许多王允不方便跟吕布当面言说的事情,都由刘艾代为转达。是故吕布亲自将刘艾迎进大帐内,拱手言道:“何劳亲至,我已选配好了车马,随时可以护送太师入宫。”刘艾心里有事,他推辞了客套,开门见山道:“敢问将军,太师今日言行如何?”吕布愕然,见刘艾神情严肃,他倒也机敏,将今天的事和盘托出:“无非是一些小事,田景小儿背地里散布谣言,中伤司徒与我,但我料想他意不在此,别说实据,就连猜测也不曾有过。只是编撰童谣暗示董卓,说我与司徒结成一派,是个威胁。但我将此中缘故解释成他们凉州人看不惯我等并州人,董卓也没往他处想,还宽慰了我。”想到董卓的‘宽慰’,吕布面上又是一丝怒意。刘艾讶然于吕布一介武夫,也能临危不惧,对答如流,相比之下自己慌慌张张,真不是成大事的模样。于是再不敢小看对方,沉声说道:“艾在此谢过将军出言相助,日后必禀明司徒,以爵相酬。只是这田景,屡屡针对我等,无论是无心之举,还是别有意图,我等都应该向司徒知会一声,好做筹算。”“确是此理,还劳烦你代我走一趟了。”吕布对刘艾的道谢只摆了摆手以示不用,无礼如此,让刘艾一时语塞。刘艾略一扬眉,也不再说什么,正欲与吕布一同出发,前往太师府门前等候董卓。途中吕布骑在马上,与刘艾并辔而行,他左顾右盼,见周围都是自己人,便悄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丝紧张与按捺不住的兴奋:“诏书何时到?”这是指几人约定,由尚书仆射士孙瑞等人亲自拟写诛董以及赦免从犯的诏书,这决定着吕布等人刺杀朝廷大臣的合法性与正规性,不容小觑。刘艾小声道:“兹事体大,诏书必得即时而作,提前写一刻,便是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