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此之时,虽无袁盎,错亦未免於祸。何者?己欲居守,而使人主自将。”————————【晁错论】说完这句话,坐在下面的秘书郎王辅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他行事向来但凭心中喜恶,再加上是皇帝的表亲兄弟,此时陛前失仪,只要皇帝不开口,谁也不会主动说他。王凌知道王辅虽然年仅十五,学识不堪,但是性情孤傲,不拘细行,自以为高人一等,其实如果不是皇帝看在他是自家表亲的份上,哪里还能容他出现在秘书监?谁又会对他百般忍让?虽然王凌心里对王辅颇为不屑,但还是清楚王辅的态度一定意义上也代表着皇帝的想法,见王辅对自己的回答投以嗤笑,他心里愈发惴惴,不知是担心王允,还是担心自己的仕途从此将受到牵连。面对这等大事,除了当事人王凌、以及亲信射坚、外戚王辅以外,其余人等要么年纪太小,还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要么就是如秘书郎杨修、法正这般不敢轻易发声,刻意保持沉默。皇帝也没有继续问询、为难旁人的意思,他嘴边噙着一丝冷笑,怎么看都是高深莫测:“让太尉和前将军二人进来,其余的人都打发回去。”这话显然是对依然站在正中的韦康说的,韦康年纪虽然才十四岁,但身高八尺,旷达有雅量,相貌伟丽。他与其父黄门侍郎韦端在皇帝面前获得信任的时间尚短,秉持着少说多做的原则,唯唯遵命,退出石渠阁去寻仍在等候的马日磾和赵谦。廊房的朝臣们尚未离去,得闻皇帝召见,马日磾与赵谦告别同僚,整理衣冠,随韦康进入石渠阁。阁中原本坐着的秘书监官员都已退避,韦康见状,也识趣的站在门口不再进去。皇帝好整以暇的坐在榻上,眉眼含笑,注视着马日磾二人走进来稽首拜伏。“太尉臣日磾、前将军臣谦叩见陛下!”“此事我已知道了。”皇帝沉声说道,稚嫩的嗓音带着一些尖利。从面上看来,皇帝像极了他的父皇与母后,相貌英俊、气质儒雅,但皇帝的才智与手腕却远胜先帝太多太多,先帝虽然资质聪慧,但没有破除沉疴的魄力,又耽于美色财物,最终误了天下。眼前的这位皇帝却能熟练的运用权术驾驭臣子,而且还能通过利益交换与分享,短短时日,就将大批观望的朝臣拉到自己的战车上。就如同皇帝的名讳一样,刘协,协和万方的协。“胡轸、杨定等人临阵倒戈,卫将军吕布不敌叛军,溃众东逃。我这两天一直在忧心这件事,凉州诸将手下十万大军不日即到长安,长安一应防务诸事尚未有所定论,而你们却先要弹劾王司徒失当之罪。”皇帝看向马日磾二人,眼神深邃,让人捉摸不定皇帝的真实想法到底如何;“在危急关头,往日恩怨、政见之别,都该暂且放置不谈。当务之急,乃是朝廷上下一心,共御外敌不是么?”赵谦身子不太好,长期居府不出,与皇帝接触的机会也很少,对皇帝的印象仅仅来自于其弟赵温的描述。在赵温的描述中,皇帝聪慧睿智,有远见卓识,举手投足、一言一行都散发着令人忍不住折服的气质,常常让人忘记他的真实年龄。虽然赵谦极相信自家兄弟的判断,在历次大事中都无遗余力的跟随皇帝的脚步。但说到底,赵谦对皇帝还是缺乏一个直观的形象,在听到皇帝的话后,第一时间误以为皇帝心软,不忍心处置王允。他毕竟老练,明智的选择不作声,打算让马日磾去接这个茬。“陛下说的是,当务之急确实是要整顿城防,诏北军、羽林、虎贲等军备战。但兵者乃国之大事,臣愚见,以为凡事需事权一统,才能减轻掣肘,从容应对一切叛乱。如今王允失职,难以录尚书事、总朝政。加之其顶撞陛下、任人唯亲、不听良言,其罪过深重,非入狱严审不得息朝中人怨,还请陛下睿鉴!”马日磾义正言辞的说道。皇帝良久不言,显得左右为难,最终还是语气坚决的说道:“王司徒毕竟于国有功,我今日若寻衅罢之,恐有亏待功臣之嫌,天下士民以后将如何看待朝廷,以后还会有忠臣义士为国效命吗?在击败凉州叛军之前,此事不得再提!”说完,皇帝便从榻上起身,准备挥袖离去,就在这时,赵谦惊骇的看着马日磾向前一扑,伸手捉住了皇帝的衣袂。皇帝也是大吃一惊,他稳住心神,厉声骂道:“放肆!你这是在做什么?”听到皇帝的呼声,外间登时闯进若干黄门、郎卫,以及等候在外的侍中、黄门侍郎、秘书监众人尽皆涌入,目瞪口呆的看着马日磾跪在地上,拉着皇帝的衣袂苦苦相告:“还请陛下明断,发诏羁押王允,再传赦旨于李傕、郭汜等凉州诸将,他们只为求生,造反实属逼不得已,只要陛下赦诏一到,其必拱手而退,届时则关中定矣!”“马日磾,注意君前言辞,不得失礼!”侍中杨琦直呼其名,冲其怒喝道。马日磾终于回过神来,赶紧松开手跪伏在地上不住的道罪。皇帝神色冷然,将发皱的衣袂亲手抹平,再又挥走了众人,阁中再度仅剩马日磾与赵谦两人。经过了这一场变故,赵谦已经完全理不清向来持重的马日磾为何会突然如此激动、也理不清皇帝的真正意图了,如果真不想拿王允怎么样,又何必将他二人单独召见;如果存了罢黜王允的心思,何必还不松口?直到皇帝沉吟良久说出的话,这才让赵谦大为释然:“太尉这是要我诛晁错啊!”“不诛晁错,何以解当下危局?”马日磾再度恳求道:“请陛下三思!”皇帝不发一言,突然看了赵谦一眼,似乎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