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大乱,匈奴侵边,自定襄以西,云中、雁门、西河遂空。”————————
太原郡治,晋阳。
自董卓受任并州牧却拒不赴任以来,并州已有三四年没有刺史了。
并州原有九郡,几乎囊括整个黄河‘几’字型的流域范围以及汾水流域,只是从光武皇帝开始,朝廷便屡屡默许胡人南下归附,以至于数百的侵蚀下来,并州九郡大部分被胡人所占,只剩下汉人数量较多的太原、上党等郡以及部分县城尚属汉家。
这种无政府、不作为的状态保持了数年,如果还没有个强有力的势力出现,并州沦为胡地只是早晚的事情。
而享誉盛名的刘虞的到来,表示朝廷终于腾出手来、准备予以关注,这无疑是给了所有豪族打了一剂强心针。毕竟跟自家不受管束,在并州当地自作威福比起来,借助朝廷的力量抗衡愈来愈盛的胡人才智当务之急。
更何况,朝廷即便派来了刺史郡守,他们照样能在地方称雄一时。
在侯、温、郭、宋等当地豪族的接待下,刘虞表现出了他宽厚仁慈的长者风范,他一团和气的与这些豪强派来的代表们嘘寒问暖、联络情谊,浑然不似先前在长亭与众人告别时所表现出来的那样锋芒毕露。
在宴席上,刘虞面对着众人期盼的目光,语气温和的笑道:“老夫初来贵地,许多事情尚不熟稔,州从事、别驾等皆无人任职,非得有知悉情势的俊才相佐不可,还望诸君劳情相告。”
见刘虞如此识趣,众人喜出望外,客套谦词过后,纷纷互相荐举起来,无非是你举荐我家,我举荐你家的虚伪做作而已。
太守刘邈也在席间,与刘虞互看一眼后,跟着收下了众人所荐举的郡功曹人选。
宴散后,刘虞、刘邈、司马朗三人聚在刺史府中,看着门前来来往往准备收拾、整理房间,安放行李的苍头奴仆们,刘虞默不作声。
“使君。”司马朗抄录完了,将一张写满姓名的纸递交给刘虞:“这些都是各家荐举上来的人选姓名、籍贯。”
刘虞接过那份名单,随意看了两眼,轻声道:“尽是无名之辈,留待后用吧。”
“啊?”司马朗没想到刘虞会这么不屑一顾,惊奇的说道:“那州郡府官、掾属该如何选任?”
刘虞目光深沉的看着那份名单,似是而非的说道:“总得见了面再说。”
以往刘虞无论是在幽州、还是在别的地方,都不会拒绝当地的士子入幕,毕竟这是互利互惠的一件事,既能建立一批与他有‘君臣之义’的亲信故吏,又能迅速在任上做出成绩来。
在初闻授职并州的时候,刘虞起先也是抱着这个想法,打算结好当地士族豪强,团结人心。
但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当地士族一盘散沙,各行其是的基础上,刘虞才能统合各方,成为并州政坛的核心。
可是现在……
刘虞想起自打入长安以来的所见所闻,以及从宴席上观察到的当地豪族的言行态度,可以想见,这些人的背后还有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能够轻易的跟刘虞争锋。
所以他无论是出于皇帝的耳提面命,还是发自内心的利益驱动,他都不愿就这么拱手让出如此多的紧要位置给当地豪强。
即便新刺史到任地方收纳当地士人为官已是不成名的规则,说是任人唯贤,拔举良材,其实不过是与地方豪强共治。
刘虞可以选择共治,但他却不愿意被人当作提线木偶,任人在其背后架空。
所以在他完成制衡的手段与安排之前,这些被他故意诱使人们荐举上来的士子,将一概受到冷藏。
司马朗不解其中深意,因为司马防始终不肯将详情告知于他,反正按其父所言,凡事但听刘虞的就是了。
“适才听席间所言,并州如今的汉胡形势严峻,雁门、朔方二郡分布乌桓诸部,定襄、云中、五原、朔方、上郡、西河五郡则遍地都是南匈奴与鲜卑、羌族。”刘邈身为琅邪王室嫡系,关系敏感,见刘虞在此事上已有了决断,也识趣的不再提及。而是换了个话题,轻声说道:“就连眼下的太原郡也有乌桓骑踪,依在下浅见,要安治并州,光是这胡情,就非易事。”
“右贤王已经赶赴美稷,冀望能顺利将禅于庭与部族南迁。”刘虞将名单折起,放置在衣袖中,低头说道:“夏育早有威名,有他在一旁镇着,加上朝廷订立的治匈章程,暂时不会出现什么乱子。”
“如今朝廷无力收复并州诸郡,只得先把手头上的太原、上党等地牢牢握住,然后再徐徐图之。”刘邈说道。
“是啊。”刘虞抬眼看向刘邈,又看了看坐在一边少说多听的司马朗,笑着说道:“陛下有句话说得好‘安外先安内’,二位都是贤才人杰,既受大任,与老夫同在太原,还望能戮力奋进,不负国家所望。”
“自当如此,有让使君费心了。”刘邈与司马朗连声说道。
刘虞点点头,正欲说话,却只见一人身着绯色袍服,头戴武冠,昂首阔步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令明。”刘虞正视着眼前这员身材高大的汉子,说道:“可否打探清楚,周围情势如何?有无流民、盗贼?”
由朝廷任命的太原郡典农校尉,原羽林郎庞德恭谨的向在座众人按礼拜见,方才说道:“使君,属下适才已打探清楚,晋阳县附近流民不过数百人。”
“才数百人?那岂不是才数十户?”司马朗作为晋阳令,闻言说道:“不是说并州残破,灾害连年,百姓屡遭祸乱么?怎么才这么些流民?那其余县呢?”
庞德作为典农校尉,专司负责招募太原郡的流民,用于屯田养兵,如今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