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取之,必固与之。”————————
“我到底还是小看了你啊,所有人都以为你对郭昱情有独钟,谁能料到你居然存着这样的心思。”晚上,李义偷偷摸到严干的房间,两人没有点灯,在黑暗里说着话。
今晚没有月亮,窗外只有寥落的星光。
“你说错了。”严干别过头去,看向窗外,这个外表淳朴的汉子眼神中难得流露出一股柔情:“我确实对郭昱情有独钟,一切只不过是顺带而已。”
李义很真诚的笑了:“那我得为你道贺了,功名、女人,一下子都有了,恐怕连鲍文才都没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他没料到的事情多了去了。”严干漫不经心的说道:“他、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也是,像咱们这样的人物,的确不该知道那么多。”
“你在说什么?”李义一句也没有听明白,他知道严干虽然外表木讷不爱说话,但其实是个深谋远虑的人物,这从他从一开始就塑造出重情好色、易为人蛊惑的形象就可以看出来。即便如此,李义在此之前也没有太过在意,毕竟他一直认为论城府自己是远胜于严干的,可没想到严干这句话似乎暴露了自己的无知。
“我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严干声音很轻,轻的能让李义听见庭院里若有若无的虫鸣,他喃喃自语道:“是为了查清范先等河东豪强是否谋反叛乱?”
“不,我们明知他们会叛乱,并且早已做好了防备,可却偏偏还要派我们来查探牵涉到哪些人物、谋划到什么地步。”严干转过头来看向李义,轻声说道:“你应该也明白我们这么做有些多此一举吧?”
李义脱口道:“此事我也问过鲍文才,他说没有实据,光是逼供范先一人,最后也会难以服众,只诛首恶,反倒让会其他人逃脱追究。”说完,李义又迟疑道:“难道不是这样?”
“当然不是。”严干说道:“观王府君这些天的动作,想必对方早就有能力和手段制服范先等豪族,但那么做仅仅只是制服而已,朝廷杀了一批不法之人,此事便可就此揭过,大可不必拖延到这个时候,可事情却偏偏拖到这个时候。无论是河东、还是范先,他们的意图早有为人所知,之所以迟迟不下决断,你以为真是没有实据么?真是笑话,从何时开始,就连造反都要讲求实据了?古往今来,谁不是宁错杀,毋错过?”
严干一口气说完,复又表情凝重看向李义,虽然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李义却能感受到对方犹如实质的目光:“范先不过是个诱饵,用来迷惑对方,让他们自以为得计的诱饵。”
“诱饵?”这是李义与鲍出一直捉摸不透的一件事,没想到却被貌不惊人的严干一语道破。李义思路打开,仿佛捕捉到了什么:“王府君在河东大政上故意示弱,是有意助长范先等人矫狂之气,但盐铁等事的确限制了他们往日的经营,光是王府君的让步还不能让他们满意。既然不能制止盐铁大政,就只有兴兵坏政,而王府君又刚好‘软弱无为’。这让他们自以为反叛大有胜算,也让旁人如此以为……”
“朝廷这是在明知范先将叛,有意拿他们做局,意图诓骗比范先更大的人物下水?”李义不敢相信,又不得不信的说出了自己的推测。他面露惊骇之色,像是生平第一次认清严干隐藏的真实城府。
“将计就计、欲擒故纵,接下来恐怕就是诱敌深入、然后一网打尽了,这才是真正的庙算千里啊。”严干淡淡的说道,虽是感慨,情绪却没有半点波动:“跟朝廷里面的一些宰相公卿比起来,咱们这点智谋又算得了什么?他们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做吧。”
李义犹自深吸了一口气,直到现在他才真正认识到自己可谓无知自傲到了极点,还以为朝中公卿也不过如此,没想到自己才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个:“朝廷真正要图谋的不是范先,其实是……”他没说话,用手指了指东边冀州的方向。
“听说袁冀州正在上党附近追击黑山余寇,而青徐之间发生动荡,导致各路方伯深陷其中,无暇他顾。”严干点了点头,说道:“朝廷左右不过是这两天就要动手了,袁冀州既然开始入局,那么范先等人就该提前拔除,以绝祸患了。”
严干的猜测其实与皇帝、贾诩等人筹划的大致相合,就是想借范先将袁绍拖下水,如今袁绍尚未完成追击黑山的关键性一步,这正是皇帝提前挤破河东脓泡、打断对方全盘计划的最好时机。只是严干到底还是没有窥得全局,这一次以河东为中心而精心布置的圈套,不仅仅是为了袁绍,而是涉及到了许多严干尚不得而知的层面。
“嗯,所以这两天鲍文才也一直在催促我尽早查探详情。”李义此时对严干可谓是无比服膺,他这段时日看在严干一门心思的放在郭昱身上,还以为他耽于声色,所以一直是独自与鲍出联络,而严干也有意借此避开他,两人之间鲜少像现在这样交流:“既然公仲你已获取范先信任,那么想必很快就能把事情办完。”
说完,李义心里有些不自在,又故作轻松的笑道:“想不到我不仅小看了你,更是差点看错了你啊!”
“我可只是个读书人,自然要学着那些人如何处事,岂是尔等侠客能比的?”严干轻笑一声,嘴里还不忘说那句口头禅。玩笑过后,他语气又有些沉重的说道:“这次算我帮鲍文才一个忙,事后我要带阿昱去找她失散的弟弟妹妹,有什么封赏我也会一并辞掉,你和鲍文才好自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