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色端丽,合法相者,载还后宫,择视可否,乃用登御。”后汉书皇后纪序
穆顺见皇帝兴致有些不高,有心想为皇帝找些趣事排遣烦闷,便在脑子里细细想了想,忽然建议道:“禀国家,奴婢适才想起,今日是长公主在掖庭择选良家女的日子。国家若是此刻无事,不妨移驾一观?”
采选良家女充掖庭,这是长公主去年给皇帝提的要求,今年长公主就要出宫别居,为了不让皇后势大难制,危及宫中安定,所以对给皇后安排竞争者的事情很是上心。
皇帝正郁闷着,尤其是穆顺还无意中提醒了他:王斌曾有意向请皇帝赐一两个良家女给王端兄弟的。
如今这个事是办不成了,皇帝也没心思去看选秀,于是冷眼瞧着穆顺,不耐烦的说道:“你出去。”
“谨诺。”穆顺碰了个钉子后,知道皇帝此时对这个没兴趣,便再不敢进言,怯怯的退下了。
此时的掖庭云光殿从来没有这样人数热闹过,里里外外到处都是中黄门、掖庭署、永巷署的宦官。阶下依次站着一批身着统一宫人服饰的女子,年纪范围大概在十三岁以上、二十岁以下,她们都是这次新选进宫来的民间女子,因为家世清白、长壮皎洁,故称良家女、又称采女。
这些良家女聚在阶下,一时无人管束,又尚未熟悉宫中规矩,有的是初来乍到,觉得掖庭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叹为观止有的是佯装镇定,实则是在憧憬着未来的荣华富贵也有的是胆怯心惊,这些无家世无野心的新人害怕这座古朴庄重的深宫会吃人。
大致说来,三辅、弘农等地的适龄良家子,只要是未曾出嫁的,颇有法相的都集中在这里了。朝廷采选良家女子充实后宫,尽管诏书煌煌有言,要以德为主,以贤为称,仪容姿貌却在其次,只要资质端丽合乎采选良家女相貌标准的法相就有入选的资格。
可人们都彼此心照不宣,入选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颜色!
只是关中灾害连年,吃穿不足,寻常人家有姿色的女子本就不多,此番入宫的采女中若说是出尘绝艳的,却是极为罕见。
站在阶下维持秩序的永巷令大为失望,他是刚入宫不久的宦官,由于宫里头老一辈宦官如凤毛麟角,袁绍诛灭雒阳宦官之后,大小宦署皆由士人担任。宫里宫外都是士人的现象,让皇帝非常讨厌,董卓刚不久,他便让穆顺与苗祀超擢了一批在宫中最底层的宦官,以从士人手中重新接过哪些本属于宦官的职位。
永巷令本来只是个洒扫庭阶的小宦者,机缘巧合之下被提拔为典官婢女的永巷令。平日里难得有当众表现的机会,此时在一干新人的面前,正不断的看来看去,并摇头晃脑,故作姿态道:“我算是明白什么叫一美难求!”
一个没根子的年轻宦官当着一干女儿的面说这般老气横秋的话,底下一群人有的忍不住莞尔发笑。
“怎么?我说错了?”永巷令故意睁大了眼问道。
奈何永巷令长着一副人畜无害的圆脸,这作态毫无威慑,甚至有个采女心直口快,说道:“我身边不就有个美人么!”
说着,那采女便要伸手拉扯身旁一人。
“呀!”一声如黄鹂晨鸣的轻叫从人群中响起:“你别闹!”
永巷令尚未得见其人,但光是这娇声就让他动容了,等到睹见真人,饶是他早已断了根,也不免有些惊异,他问向左右:“这是谁?”
“是从弘农选入的采女,好像叫”身旁一人回忆着。
就在这个时候,与他分左右而立,站在同阶另一侧、资历比他大的掖庭令却忽然喝道:“什么地方就敢拉拉扯扯,眼里还有没有规矩!拉下去!”
这话像是在指桑骂槐,故意打永巷令的脸,这使得他颇为不悦,心里更是想深了一层,暗道:都这时候了,还想着遮掩!
看着底下那两个被吓得花容失色的女子,永巷令大方的伸出援手:“先站后面去,待长公主择选之后,再做发落。”
说罢,又对掖庭令说道:“这里头说不准会出个贵人,我奉劝阁下还是积点善缘才是。”
掖庭令面色仍是青灰色的死人模样,虽然仍是嘴硬,但语气却稍稍缓和了些,明显是把对方的话听进去了:“长公主是何等尊贵,岂会一个个的见,还不是凭画择选。这采选良家女,最重要的,是德仪。”
永巷令冷笑一声,回敬了一句:“即使如此,彼等也要在殿外候着,一个也不得少。”
掖庭令犹未答言,只见对方向身边人吩咐了几句,便转身走上阶入殿去了。不知怎么,对方这个反常的举动让他心里泛起一丝不对劲。
万年长公主刘姜正端坐席上,在她身前的桌案上摆着几只画卷,此时她正伸出纤长的一根手指,将一幅画卷拨开,见那画卷上画着一位样貌出色的女子,轻轻点了点头。
这时画卷上的那个良家女大大方方的走上前来,虽然容貌只有画卷上的七分,却是笑语盈盈,一丝不苟的向刘姜行礼:“奴婢叩见长公主!”
“你倒很懂礼。”刘姜找了个优点。
“懂礼节就好!”大长秋苗祀在一旁接话道:“宫中最要紧的就是礼。”
董皇后派来做代表的长御此时也怯生生的添了句嘴:“这个容仪倒是不错。”
刘姜不置可否,似若无意的用手指蜻蜓点水般点了点画卷,说道:“是啊,谁让画工有双妙手呢?”
长御面色一滞,随即强笑道:“奴婢倒是以为,这不仅是画工的妙手,还得看其人是否能入画。”
这是她早就备好了的解释,就等刘姜自己把问题提出来,此时正好给她撞上了。
“入画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