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彼筑室于道谋,是用不溃于成。”诗经小雅小旻
益州,郕都。
素来镇静从容的卢夫人在听闻阳平关的战事之后也失了方寸,她第一个问的就是张鲁的安危:“我儿可无事?”
“大母。”张鲁的儿子张富如今还是个几岁大的孩子,此行也被张鲁派了出来,跟着骆曜来到郕都,出口宽慰道:“阿翁来时有口讯,说关城坚固、汉中无事,请勿要担忧。”
卢夫人伸手将幼小的长孙张富抱在怀里,『露』出怜爱的神『色』,既无奈又感慨的说道:“时局变幻、天机难测,我担忧的又岂是你父亲!”
骆曜从汉中一路赶来,思索不断,一直到了郕都这才发现自己还有许多尚未想通的事情,他看着卢夫人说道:“刘君郎移治郕都,这到底是何缘故?”
这件事卢夫人早就派人向汉中传递过消息,此时听骆曜再度提起,不由得纳闷道:“不是说了么?刘焉自知老病无医,想把位置留给儿子,所以要给刘瑁料理身后事。蜀郡豪族团聚,他不打杀一批,其子日后如何示好施恩?”
这是任何一个合格的上位者在为继任者准备后事时都要进行的流程,卢夫人当初在将五斗米道大权交给已经成年的儿子的时候,也曾用过这个欲扬先抑的法子。故而对于刘焉想迁回郕都震慑豪强的急迫,卢夫人自诩身为过来人、同是为人父母,还是很能把握住对方心理的。
骆曜一开始就是对此事将信将疑,如今这一路走过来,非但没有见到刘焉有什么动作、更没有见到各地豪强有何惧怕的样子,反倒是对刘焉移治郕都表示支持。他在原地走来走去,倏然停下,说道:“打杀豪强?刘焉自去年岁末迁治郕都,到如今三月,可有动过一刀一兵?我看这里多半是有什么蹊跷。”
卢夫人顿时语塞,想反驳,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这两年来刘焉对她是言听计从,她便一直以为刘焉老糊涂,可以随意供她拿捏。怎料到了最后关头,却是忽视了这些天来的异常,她想了想,仍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刘焉自打来了郕都就卧病在榻,整日里就连接见州吏都很费劲。我想他也是有其心、无其力。”
“是么?”骆曜嗤之以鼻,说道:“若是他真为刘瑁打算,刘瑁此时就该替他出面料理州中事务、接触官吏名士,而不是一直待在府中。”
“刘瑁是个什么能耐,连我们这些外人都清楚,刘焉难道会不知道?”卢夫人一想起刘瑁轻浮放肆、总是自诩风流清贵的样子,心里纵然有些慌『乱』,嘴角也忍不住不屑的哼了一声:“我看刘焉多半是想直接帮到底,替他把事情都料理清楚了,刘瑁到时候直接出来接手就是。只可惜刘焉现在这副样子,怕是一肚子的打算都要沦为空想了。”
卢夫人擅长道家导引之法,今年虽已四十余岁,但仍是驻颜有术、风韵犹存,一颦一笑都带着股成熟的妩媚。饶是骆曜心境镇定,此时也不由得被卢夫人那细微的动作给勾动了一瞬。他一时连接下来该说什么都忘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只得干咳一声以掩饰尴尬,说道:“刘焉的病到底如何了?他是真动弹不得了?”
“这还能有假?他背上的痈疽一天比一天严重,以前还能勉强坐起来与人说些话、或是由人扶着走两步,如今已是安坐不得、安卧不行,即便没有我等,他也活不了几天。”卢夫人与刘焉关系亲密,有时曾亲自为刘焉擦拭身体,对于刘焉背后那些触目惊心的痈疽,可以说是亲眼所见。
骆曜站在原地想了半天,虽然这里头还是有种种说不出口的诡异,但卢夫人的解释几乎都合情合理,思来想去,他也只能认为是自己忧心多虑了。
暂时将此事抛在脑后,他便将正事,也就是此番的来意给卢夫致说了一遍。
计划早就已经决定好,只不过是知会卢夫人一声,让其配合行事而已,卢夫人也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只能简便流程,于是点头说道:“办法是好的,不过要什么时候开始呢?”
骆曜的眸中似乎闪动着幽幽的光,他阴阴地一笑:“越早越好。”
于是两人筹议,打算在刘焉每日服用的『药』里多添些剂量,这样既能避免暴亡猝死令人怀疑、又能不『露』痕迹。
这个事情交给了卢夫人来做,至于骆曜则是主动前往巴郡,说是要提前知会那些賨人、板楯蛮,好早做准备。为了取信于人,骆曜临行前还从卢夫人这里索取她亲笔写的书信,卢夫人不疑有他,在她看来此时双方都在一条船上,没有什么互相怀疑的必要,只能给予信任。
“大母。”骆曜走后,张富便依偎在卢夫人的怀中,他刚才宽慰卢夫人的话都是张鲁一字一句教的。此时旁人不在,他又在一边听了半天莫名其妙的话,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有人来打他们了,遂天真的说道:“有人要打阿翁,我们为什么不用仙法?”
卢夫人张了张嘴,有些哑然,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个复杂而又简单的问题,只好含糊的说:“凡事要遵循天道,天命所不允的,我们就用不得。”
“喔。”张富乖巧的应了一声,张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又问道:“天命是会站在我们这边么?”
卢夫人答不上来了。
说来好笑,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儿子所带领的五斗米道是天命所在。
当初就连浩浩『荡』『荡』的黄巾起义都被汉廷派兵镇压了,张鲁这些人也看清了朝廷死而不僵的情势,一个个只敢趁着官民之间的矛盾,挑唆益州蛮族兴风作浪。以至于在刘焉入蜀的时候,卢夫人甚至力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