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孔雀东南飞】
椒房殿中,鱼鹳铜灯星火闪烁,有清香满室。
董皇后长裙曳地,粉面垂泪,坐立不安。
“我知道,这会让你很为难。”皇帝早已缓和了语气,说道:“但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我之间,就多体谅些吧。”
董皇后此时已转过念头来了,如今皇帝明显是深信那个叫华佗的‘方士’所说的话,担心短寿不假,但想养精固元,修习‘补导’等房中之术,这恐怕才是主要意图。既然皇帝主意已定,一时不得劝说回心转意,而又有求于己,想让自己代他安抚宫中议论……何不借此为自己索取好处?
“臣妾体谅陛下,只是谁又来体谅臣妾?”董皇后故作为难的说道。
“你是皇后,谁敢不体谅你?不过二三年的功夫,有人便等不及国储了?”皇帝假意作色道,他稍加思忖,慢慢抚摸着董皇后柔顺的头发,说道:“你尽管放心,但凡有事,皆有我在。”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以后会常来椒房。”
董皇后心里一喜,面上却未露端倪,不管皇帝修不修习‘补导’之术,只要经常到自己身边,未尝不是一个借故亲近的机会。何况有了为皇帝解忧的这一层关系在,不仅宋都那一帮人威胁不到她,就连她父亲董承,兴许也会因此受用:“臣妾谢陛下殊遇,不过,臣妾尚且不知该做什么?”
“孝武皇帝十九岁才有长公主、二十八岁才有太子,你我还年轻,身体又康健,以后不愁没有子嗣。所以只要你不急,别人也就不会急了。”皇帝这时站起身来,拍了拍董皇后的肩膀,笑道:“你明白我的意思。”
“臣妾明白。”董皇后伸手环抱住皇帝的腰,更紧地靠向他胸前:“养精固元是好事,只是臣妾怕的,是陛下会采补仙药仙丹……不是说不可,而是陛下如今年纪轻,倒不必急于一时……”
古来帝王多有寻仙问道的,却往往不如人意。董皇后出于关心,特为嘱咐,这让皇帝心里很受感动,轻轻推开她,抚了抚她的头发,说道:“我不求长生,只求康健。那华佗有一技名曰‘五禽戏’,可以强身健体,我要习练的就是这个。”
二人终于达成一致,皇帝算是能暂时卸下肩头担子,不用再往这件事上耗费太多心思了。
等到第二天,皇帝便诏来了太医华佗。
华佗是沛国谯县人,精通医术,常为人治理疑症,在兖豫徐等州广有声名,却一直不曾入仕。多年游历于江淮之间,搜罗病症、采药救人,以至生计艰难,后来得闻朝廷征辟,这才随王端等人入朝为官。
皇帝见了满面红光的华佗,径直问道:“我听说你擅长一术,名五禽之戏,不知可否赐教?”
“臣不敢。”华佗干笑一声,说道:“庄子说‘吐故纳新,熊经鸟申,此导引之士,养形之人也’。人体欲得康健,必得时常劳动,如此,则谷气得销,血脉流通,病亦不生。五禽戏效熊虎鹿猿鸟,引挽腰体,动诸关节,正可起延年之效。陛下欲求之,臣岂有不授之理?”
“好、好。”五禽戏与后世的太极拳同有强身健体的作用,勤练于此,虽不能担保长命百岁,但足以让皇帝健康少病。加上自己在食色上保持克制、注重养生,至少降低患病的次数是没有问题的。历史上的刘协活到五十余岁,皇帝这一世勤练马术、剑法,又习练五禽戏,如何也会比历史上的要活得更久。
他连声说罢,便立即起身,走到中庭要华佗开始传授。
一个时辰之后,皇帝的动作逐渐熟练起来,随着最后一个动作的结束,皇帝轻轻吐了口浊气,只觉得刚才这一番动作让人神清气爽,身上发热。
皇帝擦了汗,抬步往殿外走去,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华佗、穆顺等人,他一路走到檐下的空地上,负手而立:“果然人要时常劳动,不然气血淤塞,终会有碍身体。”
“陛下说的是,体有不快,或心中怏怏,便可起作一禽之戏。待动而汗出,就会身体轻便,增强食欲。”华佗站在皇帝的侧后方,他个子不高,却风度翩翩,穿着一身朝服,倒不像是个治病的医生,反倒像个治事的臣子。
这个时代能够被称为名医的,无不是饱读医书,具有一定的文化素质。譬如现太医令脂习、太医吉丕,其家就是各自当地的豪强,家中藏书无数,可以算作是士人,而不能简单的当一个医生来看待。
华佗也是一样。
皇帝头也不回的说道:“我听说下邳陈公在担任沛相的时候,曾举你为孝廉?”
“……唯、唯。臣那时自觉德薄,比不得同侪贤士,便不肯接纳陈公的好意,开始简装离家,游历江淮。”这是只有青徐等地的人才知道的隐秘,在如今多半是关西、颍川士人的朝堂,几乎不可能有人知道,如今被皇帝一语道破,华佗的脸色当即就有些古怪。
穆顺饶有兴趣的看了华佗一眼,亲眼瞧着这个泰然自若的人突然就变了神色,心里不免有些得意。现在的长安城,很少会有什么事能瞒过平准监的耳目,何况华佗的事看似隐秘,其实根本不消用心去打听——徐州人、新任均输令麋竺直接就交代了。
难怪他当时还在好奇,起初一直对仕途敬而远之的华佗,为何突然就应了朝廷的征辟,二话不说的就入朝做了太医,原来是朝中有人。
皇帝将两手背在身后,两眼放空的盯看着远处,像是没有发觉华佗的异常,继续说道:“是么?我听说黄公做太尉的时候,也曾征辟过你,那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