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师有钟鼓曰伐,无曰侵,轻曰袭。”【传庄公二十九年】
“曹豹肆意强横,倚兵马自重,又包庇同族曹宏,戕害百姓、多行不法。”田豫站在陈身旁淡淡的历数道:“如今徐州不安,我有意在今晚诛杀曹豹,陈公名望深重,届时还望助我安抚民心。”
“这是自然。”陈客气的笑了下,忽而问道:“此等大事,国相可是知晓?”
下邳国相麋芳原是刘备刻意安排,用以牵制下邳陈氏的棋子,同时也是配合田豫等人安稳后方的重要人物之一。麋芳虽然是东海麋君的亲弟弟,家世殷富,却也曾被徐州老牌豪强人轻视,私底下盛传其‘不好经术’、‘不修德行’。
这其中最看不起麋氏的是哪一家,麋芳心里也很清楚。平时上头有麋竺压着,麋芳尚且不敢有所怨言与报复,如今麋竺远在京城成了皇帝的姻亲,自己又被刘备倚重,举荐为下邳相。权势水涨船高,麋芳自然就小人得志,忍不住在陈氏面前显摆起来了。这些日子里,陈等人对麋芳张狂的行径反感不已,但对方既没有对陈氏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危害,所以他们自矜身份,也不好说什么。
现下陈突如其来的这么一问,让田豫暗暗上了心,他故作迟疑了一下,说道:“此等大事,国相自然知晓,不过就在昨日午后,国相便亲自押赴三万石粮草赶往淮阴了。国中大事,暂且交付于我,而陈公也可多为我助力。”
刻意调开志大才疏的麋芳,减少内部盟友之间不必要的冲突,又暗中调回关羽,对小沛壮士断腕,集中力量保全下邳……这确实是田豫的手笔,也是时下最好的应对计策。
陈原本不大瞧得上这个幽州边鄙之地过来的豪强,知道侄子陈登屡次在他面前赞叹其人之智,又亲眼目睹田豫运筹的能力,这才由心底开始叹服。
只是他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粮草运往淮阴?如今刘使君不正在盱眙与后将军对峙么?国相这是何故?”
等他问起,田豫这才说道:“这是孙从事前些日子带来的消息,袁术到底势力强大,虽然先前小胜一场,但并未伤及元气。使君与陈君商议过后,决议预作筹谋,将部分粮草军械暂且转运至淮阴。一来,淮阴便在淮水下游,可逆流而上盱眙,输送粮草较下邳至盱眙更为接近、便捷。二来,也好为后路预设准备,以免有失从容。”
陈隐隐觉得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但既然田豫不肯合盘托付,那他也不便问,只等这几日侄子陈登会给他传什么家书了。想到这里,他正欲拱手告辞,临去前却被田豫挽留住了:“一会外间纷扰,陈公独居府中,也要小心有乱兵犯衅。我府中有燕赵侠客数十人,可保阖府安宁,陈公不妨暂歇敝处,等到天明后收拾局面,也能省却一番往来传告之费。”
“还是国让思虑周详。”陈对这样的挽留欣然接纳,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月上中天,很快就到了寅时初刻,寂静的城中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沉重的击柝声。很快,下邳城西门大开,一彪军马从城外入内,毫不掩饰他的行踪,一手持着火把一手持着出鞘的刀剑,杀气凛然的在干道上横冲直撞,往下邳守将曹豹的府邸闯去。
曹豹仍在酣睡,尚且不知门外响动,还是门下苍头急急忙忙的赶来将他唤醒,他这才知发生了惊变。
“好大的胆子,门外到底是谁的乱兵!”曹豹好梦被扰,浑身的横肉仿佛都在气得发颤:“是田豫不是?我早知他看我不惯,没料到他会先下此狠手!就凭他麾下数百人,还想拿我?做梦!”
那苍头犹自战栗道:“门、门外好像不止数百人,看着形势,应有上千人之多。奴婢派人登上前院里的望楼,看见还有好几队火把往各处城门去了!”
“什么!”曹豹顿时大惊失色,也顾不得多想,连忙招呼道:“快、快拿我的印、剑,点齐家兵随我出城!”
他远离军旅已久,虽然手绾三千丹阳兵,但平日里多是住在舒适热闹的城中,至于城外的军营事务则全交给部下中郎将许耽等人一手打理。此时情况危急,曹豹这个主帅将要被人为的与部众隔绝,所以他必须回到城外的丹阳兵大营里去,只有到了哪里,凭借着三千精锐的丹阳兵,他才有机会力挽狂澜。
“曹公、曹公!”自从当日曹豹对曹宏随意登堂入室的行为心有不悦以后,曹宏便很难随意进出府邸深处。今夜到处都是喊杀声,甚或还有人开始纵起火来,曹宏好不容易排开一群慌乱如鼠的杂役奴仆,慌慌张张的跑进曹豹的睡房请求庇护时,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曹宏的脸瞬间没了血色,他知道刘备以及徐州豪强对他的态度,此时若没有曹豹的保护,他绝对难逃一死!
他们可是亲族!
尽管理智告诉他事实就是如此,但曹宏仍不敢相信曹豹会抛下他不管,他开始疯了似的在房间里四处寻找着,直到他听见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庑廊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名尸体,皆是后背朝天,显然是在转身逃跑的过程中被人从身后一刀毙命。
士仁此时一改先前见田豫时畏缩的神色,白净的脸上沾满了溅起的鲜血,看上去平添了几分凶悍之气。他手提着长剑,带着人警惕的在庑廊中走着,剑身上缓缓流淌下一行血水,一滴两滴的洒落在地上。
前面就是主人的卧室了,士仁一路走来,对曹豹身边护卫的实力已经有了计较。他捏紧剑柄,没有正对着门,而是侧身站在一边,伸手将虚掩的房门拍开。
没有意料之中的冷箭,也没有疯狂涌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