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夫之勇耳,可一战而禽也。”————————【三国志·魏书】
这时颜良已带着百名亲兵冲到长水营骑跟前,也不顾对方长矛箭雨,不管马腿还是人腿,举起手头的武器就砸了下去。长水营的战马没有像屯骑营那样有重甲全身防护,为了保持速度,就连骑兵也只是轻甲覆身。
此时遭遇颜良等困兽,靠前的战马躲避不及,有被打断腿的、打落人的,就朝两边倒退下去。颜良瞅准机会,也跟着钻进了缺口之中。
颜良挥刀砍向一名长水骑,不料那人先有了准备,很灵巧的拨马侧身闪开了,口中不屑的‘哼’了一声。颜良一愣,像是才发现对方的衣甲不同寻常,这时那人驱马稍退一步,然后挺槊往前刺向颜良的面门。
颜良来不及闪避,慌乱之中下意识的伸出左手,欲要抓住对方的长槊。结果噗的一声,那长槊来势迅疾,居然穿透了颜良是左掌。紧接着那人把槊尖往上一抬,锋利的长槊又登时切开手掌的骨肉,从指缝间划出。
他痛呼一声,整个左手已是血肉模糊,血流如注。颜良心知对骑兵不能拉开距离,要与之近战。故而强忍剧痛,伸斫刀砍向那人。
庞德收回长槊,见他仍有余力,遂再一次挺槊刺出。
斫刀与槊尖这回猛然相撞,蹦出几点火星,颜良膂力惊人,一柄斫刀险些削去对方的槊尖。
庞德心里一惊,再度抽回长槊,这回不是刺出,而是趁着对方吃力的时候伸槊往旁一划。他感到自己的槊尖已经准确的伸到对方兜鍪下面,准确的从缝隙间刺入血肉,鲜血一时从颜良颈下流了出来。
他猛地法力,颜良便被带翻在地。
此时浮桥上的大部分袁军已经奔逃上岸,这些人在死亡面前迸发了超乎寻常的斗志。庞德不肯将宝贵的骑兵当肉盾来用,在解决掉颜良以后,他一扬手,招呼众人后退。
拦路的骑兵一退,劫后余生的袁军顿时松了一口气,也不再有刚才那一股抱团拼死的气势,而是在长水骑腾出的空间里四散奔逃。
庞德悠悠然带着骑兵退开百余步,像是头马带领马群从草原上绕着弯,直到这支骑兵在奔跑的过程中再度形成一个锥子。锥子的尖端,庞德又再次带领骑兵,从乱兵的侧方冲了过去。
乱兵登时被彻底打散,他们此时已不复前勇、锐气衰竭,任由马蹄踏身、斫刀落下也不敢反抗。在乱军之中,庞德不经意间居然看到颜良被人背了起来,在人群中摇摇晃晃的穿行躲避着。
此刻桥头附近的空地上尽是长水骑兵的冲击范围,长水营中有不少从左冯翊招募的羌胡,他们杀红了眼很难在战场中辨认敌我。就连赵云都不敢随意带兵下场掺和,只得勒兵守在桥头观战,如此攻势,又岂能走脱对方主将?
庞德作为‘锥尖’,需要往人最密集的地方冲杀,不便调离方向。只好冲着颜良大声喊道:“那个在背上的,把他斩了!”
颜良正晕晕沉沉的趴伏在亲兵北上,不想身后一匹马突然撞了上来,接着便是背甲上被砍了一刀。这突然的冲击仿佛有堵墙倒在身上,那亲兵就被撞倒在地后,也不再管颜良死活,连爬带跑的逃了。
马蹄顺势踩踏在颜良的背上,他很快就昏死了过去,在死前的一刻,他竟然还想的是为何张郃做得到,自己就做不到。
漫天的雨幕在结束战后没多久就在顷刻间拉了下来,天地之间茫茫然全是水汽,早先弥漫四野的尘土、血水被这突如其来的求雨冲刷得干干净净。平静的河水突然暴涨,汹涌澎湃,霎时间冲毁了最后一小截岸边的浮桥。
在河水的东边,刚刚行军渡河、重新扎好的营盘上迎着风雨飘扬着一面‘汉’字红底大纛,在濛濛的雨中犹如一团烈火,明白的昭示着这场初战的胜利者。
宽阔简单的营帐边上横放着一张木榻,榻上还铺着夏日的蔺席竹簟,换上一副轻衫的少年正肘撑着矮几、手支着头,闲适的坐在席榻上,借着透进帐中的天光,仔细听着篷顶密集的雨声。身旁同样是几个身着常服的同龄人,也分左右坐在一块。
在少年的身后,立着一只衣架,上面挂戴着精钢打造的明光铠,铠甲的前面又摆着一张小桌,桌上的架子上横放着一柄造型古朴的长剑。
“这场雨来得及时。”秘书郎士孙萌打破了沉静,轻声说道:“若是早来一刻,颜良所部或会借雨走脱,我等恐怕难得全功。而若是晚来一分,袁绍大军突至,我等军阵未整,恐为其乘衅,实在是如有天助。”
“以今日之见,颜良此人性狭,可为冲阵之将,不能独任领兵。”秘书郎裴潜看了士孙萌一眼,也在一边附和道:“袁绍亲任其人已久,仍不自知,遭此大败,也是必然之势。”
“天助又如何?”除了头上插着的那根青玉发簪,皇帝在一众少年中穿着并无特殊之处,但他似乎永远是那众星拱辰的存在,一张口,便让所有人把目光移在他的身上:“仗还是得继续打,这雨让我等有时间休整,却也让道路泥泞,骑兵不便奔跑——这也不见得是天助。”
“若真有天助,怎么不见昆阳之星?”
皇帝的一声笑言,让众人都笑不起来。
座中唯有裴潜是可以与皇帝玩笑几句的,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弱冠的他性格逐渐沉稳,曾经言笑无忌的少年也逐渐远去了。
裴潜不再接茬,其余的如王粲、韦康、温恢等人也更不好说话了。
士孙瑞心里觉得奇怪,皇帝常将德运虽改、天命仍在汉室之语挂在嘴边,甚至开始在私底下让灵台的龟卜待诏姜合,李庶等人开始琢磨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