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善用兵者,能使敌人前后不相及,众寡不相待,贵贱不相救。”————————【通典·兵典六】
“办法不难找,眼下最难办的还是我军如何以一敌三?”张辽走近一步,站在法正跟前,将一直信步游走的法正拦着。
他们两个都是爱憎分明、性格直率的人,所以法正这些天与张辽合作亲密无间,两人又都是善于用兵的能手。虽然法正在经验方面欠缺一点,但有张辽与他互相弥补,两人共事,在此前接连用计攻破魏郡,打得蒋奇难以招架。
尚在思索计策的法正被张辽打断却也不恼,反倒是轻轻一笑,问道:“张将军以为敌将张郃是什么样的人?”
“张郃?”张辽愣了一愣,老实的说道:“我与此人并不熟识,几次见面还都是在战场上。听说他几次挫败公孙瓒,用兵奇正相合,是袁绍麾下一员良将。”
法正嗯了一声,又转过身去,轻声说道:“此战先是窥破魏郡敌我虚实,以疑兵诈我,然而此伪彼实,以轻兵间道南行,趁我不备,破樊将军一部。其用兵机变,善于审度时势,绝非蒋奇这等墨守成规、用兵古板之人可比,是故必为张郃所出……此人了不得啊。”
他说到最后居然赞叹起对方来了,诸葛玄在一旁听得好笑,不禁出声说道:“如此良将,奈何委身侍袁,不为国家所用,惜哉!”
诸葛玄看他几次作战都尽心尽力为袁绍谋事,甚至连樊稠都被他打的险些军败身亡,可见其人对袁绍的忠诚,这样的人即便是良将,也难为朝廷所用。
法正听了这话,却持不同的观点,他摇了摇头,说:“陛下曾说见字如见人,依我看,也可以说是‘见兵如见人’。善于审度时势、用兵机变者,岂是墨守常规之人?要说他一心想着辅佐袁绍,哪怕身死,我是不信的。张郃到底不是蒋奇这样用兵古板的人物,他破我军旅,只因形势尚未于袁绍有不利,倘或局势有改,张郃又岂会坐守死地?”
张辽目光一闪,沉声说道:“孝直的意思是,张郃此人……”
法正对张辽眨了眨眼,不复再说,一个人用兵的风格可以从侧面反映出他的性格特点,张郃用兵灵活,其为人也善机变。善于机变的人,永远都会在危险或机遇来临前准确把握住,此前是二袁合兵,与朝廷看似势均力敌,张郃不便表明态度,可之后呢?
诸葛玄又一次与法正的意见相左,不由皱了皱眉,又说道:“倘若如此,彼又将扬威将军击溃呢?对袁绍如此尽心尽力,反而得罪朝廷太甚,以后想要机变时,又该怎么变呢?”
法正心里其实还想说,张郃不仅差点彻底击溃樊稠,甚至还将朝廷派去是说客张超给杀了以示忠诚。想那张超本来是汝南的败兵之将,只是皇帝看在朱儁的面子上、以及他与张郃有几分亲戚关系,这才给派去做一个可有可无、不抱希望的说客,能成则成,不能成则罢。所以张郃杀张超,并不会影响到朝廷的大政方针,顶多是因其头颅掉落长安街头引发些许恐慌与愤慨罢了。
只是张超之死在大多数人看来是被韩遂所杀,法正也不会主动将这个机密抖出来。他至此仍认为张郃看似处处不留后路,其实都没有把事做绝。正如张超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说客,历史上先斩说客之后因局势而降的比比皆是,而聚兵攻打樊稠也是同样,张郃目前还是袁绍的人,自然要为袁绍办事,他纠集兵马不去偷袭张辽,反而要跑到内黄攻打樊稠,又何尝不是不想把事做绝?
无论张郃选择偷袭张辽会造成多大的损失,只要让樊稠成为这一方战事的主导,他以后都不会有退路了。
这也是法正所极为欣赏对方的一点,他极隐晦的看了眼张辽,知道对方也明白自己的意思,心里顿时很欣慰了:“张郃善用势,我等又岂能逊于人后?”
诸葛玄听着法正接下来对于出战的布置,又见作战经验丰富、能征善战的张辽也不断与其商讨、完善,他心里油然而生起一股危机感。看来不单是此刻的乱世,就连今后,恐怕也都是这些有能有才的年轻人的天下了,像他这样徒以声名授官的,也不说少,就是在很多方面都要敌不过他们了。
这股危机感突如其来的萦绕在诸葛玄的心间,他看着侃侃而谈、自信满满的法正,恍惚间想到了自己那两个年长的侄子。一个在读太学,明年将要授官;一个跟在皇帝身边,随军出征,若是他们两兄弟也站在此处,情形又会是怎么样呢?
诸葛玄无比期待着这一天。
由于张郃、蒋奇先胜后败,士气低落,不敢贸然出兵搦战,又折损了大量骑兵,便在邺城外修筑鹿砦作围。袁绍所任命的右将军淳于琼得意而来,自然看不起这两个新败之将,于是下达军令让两人分兵,亲自督促修筑鹿砦。其中张郃修筑城东砦围,蒋奇修筑大营南围,而淳于琼与骑督吕威璜坐镇中军,紧靠蒋奇。
张郃以偏将军的身份,被指派去做修建鹿砦的琐事,这让他麾下许多人都愤愤不平,暗骂淳于琼只见过不见功,一来就耍威风。张郃耳中听到这些流言,竟然没有出面制止,也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有条不紊的修着鹿砦。
淳于琼派他负责修筑的是邺城东边的营寨,因为邺城之北、西、南都不安全,只有东部才是袁绍的势力范围,为了避免邺城成为孤城,修筑东边的营寨,防御敌军变成了重中之重。这个工程比蒋奇所修的鹿砦要大,张郃亲自监工也是修了近两天都没有修好。
这一日天气依旧晴好,四方无风,气温突然热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