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巡前迹,丹陵幸旧宫。”————————【重幸武功】
在皇帝亲政伊始,便将已经废黜的兄长刘辩重新追认为帝、放在了孝灵皇帝的后面。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皇帝早有意于为自己另立宗庙,然而以他现在的功绩,死后称宗是绰绰有余,但他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恢复汉室统治、并不算开国之君,以汉制对皇帝庙号的严苛程度,皇帝不一定能称‘祖’。
即便作为一个后世人,皇帝也对宗庙这种盖棺定论的东西很是看重,这不仅关乎于他的后世之名,更是要为自己未来新政的延续性加一道保险。在这样的心理驱动下,皇帝势必要与东汉的首都雒阳保持距离,开创新局面,不然他所做的都是上一个朝代的延续。
这是黄琬猛然间醒悟所得到的,若皇帝真有此念,那迁都之议,恐怕是不可再行了。
他气势登时弱了下去,皇帝也趁势责备了黄琬几句,关中是他起家的基本盘,如今关西士人屡经敲打,势力衰微,正是他大展抱负的地方。如果回到关东士人势力范围内的雒阳,皇帝做什么都将束手束脚,关东虚浮的精神文化也会很快腐蚀掉朝廷上下的进取之心,而关中则不一样,毗邻的并州、雍凉之地胡汉杂居,矛盾重重,朔方的鲜卑又是日后的大敌。将首都定在关中,既能始终不懈、保持警惕,也能起到守国门的作用。
鉴于黄琬在河南为前线筹备粮草、民夫,劳苦功高,所以对他的失察之罪两相抵过,仅以罚俸、罚金了事。
迁都事关国运以及一系列的政治红利,绝不会因为现在受挫而偃旗息鼓,皇帝知道回去后还会因此争论不休,为此也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只是让他仍感到疑惑的是,出来打头阵的居然是黄琬,而且还犯了这样低级的错误:“黄公今年有多少岁了?”
小黄门穆顺正从一旁端来茶碗,微躬着腰略一回忆,道:“好像是五十有七了。”
“赵公只大他四岁。”皇帝站在北宫的某处破落殿宇之中,极目张望着殿中旧物,没有接穆顺递来的茶,随口道:“可人却很精神矍铄,遇事不糊涂。黄公幼时早慧成名,在长安时理政也算正直公道,很有治乱的才干,怎么才几年的功夫,言行就这样无忌了?”
皇帝只记得司空赵温的年纪,却不记得黄琬的年纪,足以见两人在皇帝心中的轻重,穆顺默记于心,轻飘飘的说道:“奴婢曾听过这样一个故事,是都水使者孔文举的。”
他勾起了皇帝的好奇心,想说是孔融让梨的故事么?可这又有些文不对题,便问道:“是什么故事?”
穆顺没有答话,伸了伸有些发酸的胳膊,将茶碗奉到皇帝的跟前。
皇帝无声的笑了,伸手把茶碗接了过来,吹一口茶叶,浅浅的抿了一口,只在口腔里润着,没有咽下去。
穆顺在贾诩守孝的时候曾执掌过一段时间的平准监,知道皇帝喜欢听宫外的见闻秘事,所以即便之后没有再继续统领平准,他也建立了一部分人脉为他着意打听。见皇帝总算拿走了茶碗,穆顺这才说道:“说是孔文举小时造访李公府邸,因不得门路,故诈言孔李两家奕世通好,这才进得堂室。”
说到这里,穆顺故意顿了顿,期待着皇帝问他为什么孔融撒谎不怕被戳穿。可皇帝却咽下一口茶汤,目光看向殿角上的瓦菲,慢慢悠悠的说道:“这一段我听过,孔丘与李耳曾于周室问礼,可算世亲。”
穆顺有些泄气,既然皇帝都知道了,那这个故事讲起来也就不新鲜了,可是既然开了口,穆顺怎么也要接着说下去。而皇帝也在一旁看到穆顺的窘境,笑话似的看向他:“你继续说,这往后面的我还没听过。”
不论这话里安慰的成分有多大,感受到重视的穆顺还是因此提振起了精神,接着说了起来:“当时堂下众人皆叹孔文举聪慧,而太中大夫陈韪却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皇帝忽然将手上才喝了一口的茶碗放回穆顺手里,目光瞟了穆顺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他可不是你说的这样。”
穆顺被皇帝这一笑弄得心里发毛,不知道是哪里说错了。
然而没等穆顺反应过来什么,皇帝便打发他说:“你回一趟,让杨修写一篇赋来,就说我在永乐宫。”
穆顺见皇帝的语气与寻常无异,便答应一声,退步走了下去。
皇帝在庭中散漫的走着,看着陈迹旧物,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未过多时,侍中、平尚书事荀攸便过来了,在他身后,有人捧着一堆需要裁夺的奏疏跟着进来了。
皇帝看了那堆奏疏一眼,略无奈的叹了口气:“真是走到哪就跟到哪。”
荀攸知道皇帝只是随口发几句玩笑般的牢骚,对于朝政,皇帝是从来没有松懈过的,虽不至于事无巨细、事必躬亲,但也是将大事都捏在手里。他照例说了几句官话,要不是皇帝迟迟不去却非殿,这些奏疏又急需皇帝御览,荀攸也不会带着一堆奏疏来缠皇帝。
这些奏疏中,有部分来自青州,说是东莱太守黄祖所督练的水军略有小成,苏飞、张允等都督熟悉航道时,在东牟附近的岛屿上发现了北海王室的成员,为避战乱而来此岛,当地人称其为刘公。黄祖怀疑此人与辽东公孙度有联系,因为当年公孙度曾派人跨海而来,在沿海一带设立营州,笼络了不少本地人。
此外,还有冀州刺史王邑呈报的关于渤海盐田的探查情况;镇南将军徐晃对淮南裁兵、屯田的后续细节敲定;幽州、汝南的军事进展;交趾太守士燮因为区景卫毅、钱博等叛将据苍梧作乱,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