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冀升天,讵意被其一火,原形已露,骨肉仅存,死期将至。”————————【履园丛话】
椒房殿,在一盏尚未点燃、却造型优雅的仙鹤青铜灯下,董皇后正难得的执笔在纸上写字。她的字迹极像男子,横竖折勾平直有力,虽不算好看,但也有一股大方的气度。
从披香殿回来的长御在一旁为董皇后研着墨,她见不善属文的董皇后很费力的在纸上写着,不禁脱口道:“董公府上不乏文学之士,何不让他们来写呢?”
“你知道什么?”董皇后以为对方是在说自己的字不好看,顿时不悦的凝起了眉,停下了笔尖:“字迹、文辞如何都不重要,给陛下看的,关键在里面写的是什么。”
“唯唯。”长御讪讪的应道。
这时郭照从一旁捧了碗热茶过来,董皇后搁下笔,伸手接过,先是闻了一口茶香,满意的点点头:“披香殿的东西没有借到吧?”
长御听了,忙在她面前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郭采女是如何的傲慢无礼,宋都甚至连见都不愿见她一面,可见对方眼里根本就没有皇后。
董皇后冷笑一声,似乎是早已知道这个结果,饶是如此,她仍是心头着恼:“她骄纵惯了,哪里还会记得礼数?”说着又顿了顿,道:“让你们在披香殿多走动,打探出什么来没有?”
长御就等着董皇后问这句话,她不着痕迹的挤走了郭照,笑着说道:“已经清楚了,东西还藏在殿里。”
“尝到好处的东西,哪里舍得就这么丢了?”董皇后无不讽刺的说了句,复又低头拿起笔开始继续书写。
皇后虽母仪天下,却仍旧是皇帝的臣子,如其他臣子一般,皇后也有上书议事的权力。
这种权力一般并不常用,因为皇后往往都会通过当面与皇帝陈言或是在床榻之间完成进谏,犯不着用这种半公开的方式。而董皇后这么做的打算就是引起皇帝的重视,而不是普通的当做流言蜚语一般对待。
“奴婢听说,小黄门穆顺也在暗中有所查访,想必也是奉了陛下的令?”郭照瞅准一个机会,在为董皇后续茶时插嘴提醒道。
“你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长御未待董皇后回答,在一旁冷笑道:“穆顺起初的确奉命查过,但宋贵人紧接着便有了身孕,又深得恩宠,穆顺哪里还敢再查?”
董皇后正将纸上的墨迹吹干,听到长御这般说,她心中却是在想别的。穆顺是皇帝最亲信的宦官,如果能够趁此拉拢到对方……不行,她转念一想,穆顺最是趋炎附势,皇帝态度不明朗的情况下对方未必会主动站队,更别说与自己一同揭举宋都。董皇后考虑再三,最终还是不打算拉上穆顺一同,避免串通的嫌疑,选择直接禀告皇帝。
皇帝难得受董皇后之邀到椒房殿后,却见对方并没有如往常一样笑脸迎他,而是双唇紧抿,面容端肃的看着他。皇帝心里有些奇怪,细想一阵,问道:“你是怎么了?”
“近来得知一事,关乎陛下身体与宫闱安定,不得不有所陈言于陛下。”说着,董皇后便对皇帝款款下拜。
皇帝挑了挑眉,转身坐在榻上,看也不看旁人,任由郭照乖觉的将茶碗放在桌上:“宫闱?”由于这些年掖庭被董皇后治理的安静稳定,很少发生纷争,致使皇帝很少留意去管这边的事,看董皇后这样子,他自觉不是好事,心里顿时起了几分郑重:“是什么事?”
董皇后不再说话,而是抬手将奏疏奉上。
皇帝伸手接过,展开略略扫了一眼,顿时顾不得去细看其上的字迹,而是脸色徒变。皇帝白净的脸庞登时胀红,他狠狠将奏疏一攥,咬牙问道:“此事属实?”
“臣妾岂敢欺瞒!”董皇后似乎不敢看皇帝盛怒的眼神,她身子微微一抖,低头说道:“陛下从来修习养生,不肯过幼与人敦伦,此事从未有所违背,可是宋贵人年纪才……当晚之事,陛下心中难道就没有半点疑惑么?臣妾自是不知,为陛下着想,特使人暗中探问,谁知竟有这等阴私情事!”
她一字一句都像钉子般钉在皇帝的心里,此刻他宁肯相信对方是有意构陷也不肯相信宋都竟不似她所表现的那般胸无城府!只是他确确实实认同董皇后说的话,当晚他只喝了一杯酒就情难自禁,这在平常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可想定是那只螺壳有异:“穆顺!穆顺!”他转眼看向站在一旁面色煞白的穆顺,怒色道:“当初指使你好生去查,你查出什么了?你见我不提,便敢哄我!”
穆顺立时瘫软着跪在地上,面无血色,他当初的确是查出了不少蹊跷,只是未等将这些告诉皇帝,就传来了宋都怀孕的消息。当时皇帝为了这个消息高兴过望,大小赏赐不断,而穆顺捉摸着这是不过一次媚药,前面几代皇帝宫中妃嫔都曾用过媚药固宠邀幸,就连前面的皇帝也亲自服用媚药以壮兴致,这在前几代的宫中几乎是半公开的秘密。所以穆顺便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将事情捅出来除了让皇帝与宋贵人颜面无光、喜事变坏事以外,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
谁知道皇帝竟将个人安危看得如此之重!今日有人给皇帝私服媚药,他日就有可能……穆顺想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额上冷汗迭出。他此时又恼又恨,恼自己太想当然,没有考虑到皇帝最忌惮的是什么,恨的是董皇后,如此大事,为什么就没有事先与他通气!
皇帝盛怒之下,恐怕自己都不将幸免,穆顺必须设法保全自己,将自己从事情里摘出去,他急切道:“禀陛下,奴婢当初确实查出不少情节,只是没有证据,而贵人正怀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