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灰灭更燃,夕华晨更鲜。春冰虽暂解,冬水复还坚。”————————【赠故人马子乔诗】
郭嘉刚才被点到了名字,在卫觊谢过退回席上之后,慢慢悠悠的举爵站了起来:“在下此前虽未与刘公一晤,但素来钦佩刘公之仁厚。今后诸公在朝,国家何愁良政不行,天下难治?”
“这、就要仰赖曹公、杨公等辅弼圣主,我等忝列其下,按部就班,也不为不可。”刘备笑着谦虚道,他与刘虞不同,根基尚浅的他尚无与曹操争锋的念头,何况自己在很多方面与对方政见一致,犯不着给别人做枪口。如今曹操希望稳固势力,刘备希望在朝堂站稳脚跟,二者井水不犯河水,保持朝局安定,这也符合上面的期望。
曹操向郭嘉举杯示意,转头对刘备说道:“玄德大才,自不会屈居于我之下,若论朝中能臣,唯有你我二人而已。”
刘备瞳孔微震,这样的赞誉近乎捧杀,他还承受不起,连忙谦让不止:“曹公厚爱,让在下如何敢当?我自有贫寒,幸而在卢公门下听得几年书,但与曹公等诸公相比,又如何比得上!今日佳酿已尝,盛情已领,无需酒酣,便足可乐甚。”他坚持要走,曹操婉拒不过,几人共饮了几碗酒,刘备初尝葡萄酒,似乎有些不胜酒力,站起来摇晃着说:“曹公这花园甚是不错,在下此番入长安,在府邸后也开了块地,种了不少菜,虽然赏不到花,但瓜果菜蔬也足以自给了,等到来年收获丰足,再请曹公过府。”
曹操自然是客气的应承了,等到对方离开后,他站在门下,与旁边跟出来送客的郭嘉等人说道:“此人城府极深,日后恐怕比刘虞还要难办呐,可惜……”
王必劝道:“曹公如今还需以稳为上,天下豪强因着变更税制一事,皆视曹公如仇,如今局势好容易才安静下来,双方暂缓一步,此时更宜静不宜动,不然众人侧目,愈发会说曹公……”
“说我党同伐异、不能容人?”曹操略叹了口气,心里不知在想什么,自己走到眼下的局面是他所预料的,变更税制本来就不是一蹴而就,无非是向皇帝表明态度,自己愿意去推行这件事罢了,如今虽然暂时搁置,但自己也随之稳定了下来,顺利摆脱了刘虞、琅邪王事件的不利影响。而今日在遇到刘备后,他才知道自己又多了一个可以与自己分庭抗礼的人物,更让人无奈的是,自己还不能在对方弱小的时候做出什么举动:“如果山顶的位置够宽敞,谁又会介意身边多站几人呢?”
“君心如此,曹公不必过于忧虑。”郭嘉轻松的说道:“譬如刘玄德口中说要学隐士种菜,可地里的收成如何,到底是要天的脸色,雨露雷霆,谁能测之?无非顺其自然罢了。”
曹操闻言,良久后,默默点了点头。
未央宫,含章殿。
陈国治书严干正低头跟在陈王傅程秉的身后,在众多宫人的注视下缓缓走进殿中,殿中垂着一道竹帘、竹帘后又隔着一扇屏风,影影绰绰的有一个女子坐在后面,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安安静静的孩子。
“我区区宫人,你们不用向我见礼。”屏风后是一个平静的声音,宋都搂着瘦弱的刘晞,眼底流露出怜爱,虽然皇帝答应过她,但她还是要求了一个恩典,想要亲自过目这些人,毕竟他们今后都是教导辅佐自己儿子的能吏。她手上微微使劲,把刘晞往外推了一下:“你们是朝廷的大臣,天子简拔你们,也是放心让你们做陈国的臣子。如今陈王在此,你们奉诏入殿,直接与陈王见礼吧。”
“去呀。”宋都见刘晞怯怯的站着不动,催促了一声。谷
站在一边的郭女王见状,便上前拉起刘晞的小手,将他带出屏风,走到二人面前。
程秉是汝南人,求学于郑玄,博通五经,后来避难交州,中兴后,他才被征辟入朝担任郎中、谏议大夫等职,眼下陈王受封,陈王相赵威孙远在陈国治民,他这个陈王傅便独自肩负了教导的重任。
他是个知礼守礼的人,见到陈王过来,也不拜,竟说:“汉家制度,傅主导王以善,礼如师,不臣也。陈王应以师礼敬在下,而非在下以臣礼敬陈王。”
宋都不知晓这里的规矩,闻言脸色一变,心有不悦,却不知该如何回复。还是郭女王机敏,她看出程秉古板说不通,便将目光看向其下首的严干身上,严干在郎中的位置上熬了些年,因为他曾参与绣衣做了许多隐秘的事务,故多为士人出身的三署郎们所轻视,受了很久的冷遇。陈王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在他身边任职并不算光明的出路,所以治书这个位置才轮得到他,治书其实就是尚书的更名,掌管文书,充任机要,严干稳妥谨慎的性格正适合这个位置。
遇到这种场面,严干知道他没有程秉那样的底气,很自然的冲刘晞稽首拜倒:“治书臣干,叩见陈王殿下。”
刘晞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往后退,他深吸了口气,谨记着宋都与郭女王的叮嘱,害怕的看了眼一言不发的程秉,对严干说道:“起、起来吧。”
严干直起上身,就在他抬头的那一瞬间,他瞥见了刘晞身边站立的郭女王,曾在他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容颜出现在他眼前时,他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郭女王也没想要他说什么话,在严干拜服以后,她便很自然的拉着刘晞来到程秉面前,让刘晞向程秉行拜师礼。
这次程秉奉诏过来本就是全师生之礼的,他也不推辞,坦然接受了刘晞的拜礼。
宋都见状,不由松了口气,虽说对方比较古板,但总的来说还是一个合格负责的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