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鬼王说得极是!叽叽喳喳尽唱些听不懂的怪词,不若直接开席来得爽利。” 汉子虽似模似样裹着一身绸面的圆领袍,但浑身上下遮不住风浪雕刻出的粗粝,一眼就叫人瞧出是个常年在海上厮混的老水手。 说罢抬脚便往桥上走。 “停下!”却被使者喝止,“哪里来的野人?寿礼未奉上,谁许你上来的?!” “啥?”汉子牛眼一鼓,指着席上,“若如此,那秃……和尚为啥能上席?” 原来宴席上并非空无一人,打一开始,首席已然坐着一个俊俏和尚。他不言不语不饮不食,对身边的一切都不与半点反应。不像是贺寿的宾客,倒像是把石壁上的浮雕掰下了一尊,挪到了席面上。 “无尘?” 台下范梁吃了一惊,不是因无尘竟在席间,而是道出其身份的竟是身边一路同行来的男子。 一介乡巴佬,如何识得佛面? “清净僧谁人不知?”男子打了个哈哈,问道,“那莽汉是何许人?” 范梁稍稍迟疑,但看在礼匣情份上。 “那人叫赵橹,是近来新冒出的财主,使钱阔绰,手底下流出的海货也多,风头很盛。”他顿了顿,小声添了句,“但坊间传闻,此人是上岸的海盗,来钱唐做窝主(窝藏盗贼及销赃的人)的。” 怪不得一副江湖草莽的做派,怪不得敢在窟窿城造次。 那判官使者却不见恼怒。 或者说,其人面如铁铸,神情一直无有丝毫变化。 只用不带起伏的声音:“无尘大师是十三家的使者,神仙般的人物,肯纡尊降贵与尔等凡夫俗子同处一席,已是尔等十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 席上无尘目光低垂,自顾自作他的聋耳僧。 桥下赵橹却讪讪而笑。 十三家的名头还是管用的,他不敢再纠缠,但蛮横的本性发作,一时难收。 “寿礼俺是备好的,只是价值千金与否,该如何计量?难不成还要附上什么商铺票据?可惜,俺这贺礼却不是买来的!” 他放声大笑,全不知,背后其余宾客投向他的目光,半是怜悯半是鄙夷。 使者面无表情用笏板一指。 宾客们脚下坚实的地面顿时变得柔软如流沙。 众人站立不稳,纷纷退后。 一直快退出大殿终于稳住,再看过来,桥下地面赫然变作深池,砖石也尽作池水。 池水清澈。 可以瞧见池底一座与鬼王宫一般模样的九重宫阙。 黄金作山石,白银作崖壁,翡翠作林木,各种宝石、琉璃、水晶、玛瑙点缀其间,珠光宝气。 “此池唤作千金池,可以称量天下珍宝。寿礼投入池中,沉下便是好礼,当赏。但若浮起,那便不值千金。” 使者冷冷俯视下来。 “当罚。” ………… “如此便利,何不早说?” 还是赵橹。 他大模大样推开他人,来到桥头。 “便让俺来拔个头筹。” 使者并不阻止。 他愈加不知收敛,拿出自个儿的寿礼,是一尊等人高的玉美人。 通体玉白,肌肤有鲜活质感,似颦似笑宛如生人。 赵橹抚着玉美人脸颊。 “这等无缺美人,人间何处能寻?若非不是活物,俺怎会舍得送她出来?” 摇头叹气,还是将玉美人放入池中。 玉人缓缓沉下。 赵橹正面露得意。 可忽然,又迅速窜起,浮于水面,竟不沉下半分。 赵橹瞠目,旋即,愤而醒悟。 冲着桥上判官,张嘴怒骂: “狗贼!安敢戏耍乃公!” 他捉住玉桥,一声怒喝,竟凭着蛮力,生生把那怕有千斤重的玉桥拔起,向着那判官使者当头砸去。 如此勇力,如此果决。放在海上也是笑傲一方的人物。 可惜。 这里是窟窿城。 “放肆!” 一声断喝炸响。 便见巨大骷髅跃当空下,将赵橹手中玉桥撞得粉碎。 又伸出一双骨手捏 住他两肩。 刚刚大逞凶威的海上豪杰连哼声的机会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