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
宋大人开口:“月儿,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他今年三十有九,眉目端正,身材高大硬朗,此时端坐在太师椅上,一股上位者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压力顿增。
西禾眉眼弯弯:“爹爹,这是怎么了?您让月儿说什么吖。”
赵明首先跳了出来,急急道:“你别装了,今晚你和梅姨娘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早就知道自己是姜家的女儿!认回表兄是你早就计算好的。”
西禾转头看向他,一脸惊讶:“表哥,大半夜的你来后院做什么?”
赵明一愣,吭吭哧哧,被她问了个哑口无言,眼见周围朝他投来怀疑的目光,顿时急了:“我不过是去转转,绝无任何龌龊心思,倒是你!不要想着狡辩!梅姨娘已经把什么都交代了,假凤真凰,你就是那只假凤!”
“你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却贪慕虚荣占着表兄的身份,享受宋家的荣华富贵。”
“姜月,你心思怎么这么恶毒?表兄在姜家受了多少苦?这十几年因为你他失去了多少?如果不是你,他现在说不定已经是京中最优秀的弟子了!”
“表兄可是宋家未来的顶梁柱!你想毁了宋家!”
最后一句,喊得掷地有声,连宋大人脸色都变了。
赵明紧紧握着手,以防自己激动得叫出来,这番话可是他有史以来说得最有底气得一次了,过了今日,他就是宋家最亲密的亲戚,未来前途无量。
西禾盯着他看了一会,看向宋大人:“我不知道。”
赵明又急了:“你胡……”
宋大人一个眼神扫过去,赵明话堵在了喉咙里,宋大人看着西禾:“月儿,据梅姨娘交代此事你知之甚详,甚至警告她不要毁了老二。”
“我从小教你‘无信不立’,你老实说,你知道多少?”
西禾抿唇不语,宋夫人顿时激动起来,扑过去,一巴掌打在西禾脸上:“你的心怎么这么狠!我自小如何对你的?吃穿用度,无一不精,你就是这样报答我?”
屋内顿时一片惊呼,赶紧上前拉开她。
宋夫人伏在宋玉身上,紧紧搂着他,哭到颤抖:“是娘的错,误把豺狼当良善,害得你受了这么多苦,玉儿,娘错了,娘错了……”
宋玉眼眶也红了,却依旧道:“月儿还小,这一切并不……”
“就是她的错!”
宋夫人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如果她第一时间告诉我们你的消息,早点把你接回来,你就不会受那么多的苦了。玉儿,我对她这么好啊。”
梅姨娘纵然可恨,可她是有理由的,她们一直站在对立面。
但这个所谓的女儿呢?她千娇万宠养了她十多年啊,她就是这样报答她的?忍心看她被蒙骗,忍心看她的亲生儿子在外面受苦?
宋夫人觉得,这个女儿太狠了。
西禾脸上的笑渐渐收敛,这就是所谓一错抵所有,而坏人因为一直坏,所以做了错事也情有可原,理所应当。
她忽然就失去了狡辩的欲望。
本来一切都没有证据,只要她哭两声,事情很轻易就能解决,甚至留下来重修于好也不是问题,但……既然他们查也未查就这样认为,那就这样吧。
西禾抬手摸了摸脸,对宋大人道:“既然如此,送我回桃木村吧。”
少女面颊微红,妆容精致,五官清艳,偏偏水眸中一片清冷,对屋中的哭闹毫无波动,仅一巴掌,她和宋家就产生了隔阂。
宋大人满脸失望:“月儿,你太让我失望了。”
西禾扯了扯嘴角,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向门口,掀开门帘一脚踏入纷飞的大雪中。
风雪透过缝隙吹进来,冻得人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宋夫人愣愣望着门口,半晌,哭出声:“她果然是个没有心的,事情一败落就直接头也不回找自己家人去了,根本不会舍不得。”
锤着胸口,哭得差点撅过去。
屋内又是一阵慌乱,但众人也是惊呆,着实没料到往日温顺的嫡女顷刻间就变了副模样,说走就走。
宋玉连忙看向宋大人:“大人……”
这黑灯瞎火的,还下着雪,宋月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万一出了事怎么办?一时间焦急不已。
宋大人挥手,示意管家赶紧去把人追回来。
然而等管家追到门口时,却发现人已经离了宋府,管家惊怒:“大小姐一个姑娘,你们怎么不拦着?”
小厮委屈不已:“我们拦了,可是大公子说他看着……”
管家瞪眼:“什么大公子?大公子不是府中待着么!你扯也扯个站得住脚的理由。”
小厮赶紧道:“是大爷家的公子,宋墨。”
管家:“……”
寂静的街道上,一辆马车摇摇晃晃向城外驶去,赶车的车夫披着皮甲,握鞭子的手上有厚厚的茧子,马车内烛光昏黄,温暖无比。
西禾坐在车厢一角,时不时扫向斜对面,目光诡异。
月白色大氅,紫金色内衬,男子一手持书卷一手拿着折扇摇啊摇,怀中还揣着一个暖炉……所以,到底是冷还是热?
“好看么?”
音如涓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