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道路空旷,远近无人。
和随从闲聊几句后,坐回车里的庞煖正在轻抚跟随自己数十年的佩剑,突然听到异响。
他耸动耳朵,异响顿时变得明显起来。
庞煖久经战阵,反应迅快,大喝道:“是弩箭来袭,布防…”
他声音未落,雪絮中黑影一闪,跟在他车架旁的护卫首领,蓦然发出一声惨叫,清脆的骨裂声中,那首领的胸腹被一柄巨型弩箭贯穿,身躯被带起飞出数米开外,落地时已经气绝。
庞煖霍然掀开车帘,怒发须张。
他看向前一刻还和自己说话的随从,心下凛然,破空的箭矢速度好快。
这种射速和威力,是床弩!
怪不得随从想躲也躲不开,只因为床弩速度太快,便是圣境稍有疏忽,也会被射死。
庞煖厉喝道:“吾乃赵人庞煖,何人敢来暗算于我?”
嗡~嗡嗡!
床弩震颤,箭矢破空。
庞煖大喝:“偏移,封禁!”
他除了是兵道大家,亦精通纵横术。
话音出口,便有力量在虚空中作用,几只床弩的速度顿受影响,随员纷纷趁机躲避,安然无事。
“哪来的无耻之辈,行偷袭之事,给我出来?”庞煖站在车辕上怒目道。
随着声音,前方一座被积雪覆盖的矮丘后,车轮滚动,两架床弩被推动出现。
床弩两侧,站着十余人,皆一身黑甲,形貌陌生,但各个气息强大。
庞煖怒道:“尔等可是秦人?”
对面几人脸上同时露出冷笑,一人轻喝道:“放!”
弓弦震颤,床弩齐射。
庞煖伸手一指,他身畔,随他多年纵横沙场杀敌无数的随身佩剑,破空飞起。
庞煖呼喝一声,身后又浮现出一座战相,千军万马共聚其力,加持在他身上。
那佩剑离匣,化作一缕血光,如同恶蛟般势不可挡,对方推出来的床弩,霎时被剑芒劈得粉碎。
床弩旁有两个来袭之人,也被剑芒割喉,倒地毙命。
庞煖沉声道:“我庞煖虽老,杀尔等宵小却不为难。”
他从车上跃下,率几名随员往对方逼去,杀气腾腾。
半空,他的佩剑光芒吞吐,如有灵性。
“大王早料到你不会束手就缚,果然如此。”
来袭的其中一人,嘴角露出讥笑之色:“幸亏大王早有安排。”话罢单手上举,手中也出现一个小匣子。
匣子开启,一股黑气涌出,漆黑如墨。
一件甲胄在那黑气里载浮载沉,周边有万千怨灵环绕,形态狰狞。
庞煖神色微变,这甲胄的气息之强,已不像是凡俗之物,堪比圣人境带来的压力。
空中,庞煖的佩剑,刹那便被黑气所压制。
甲胄如活物,虽然没人穿戴,却能探手抓出,以黑气衍生出五指,庞煖佩剑立时被拖入甲胄的黑暗内,如同遭到强酸腐蚀,转眼消融的干干净净。
庞煖身畔几人骇然色变时,甲胄已经压了过来。
铺天盖地的黑气,根本没有躲避的余地。
庞煖等人被甲胄袭击,皆感不支,几名随员扑上来挡在庞煖身前,陆续被黑气覆盖吞噬,几乎没有反抗之力。
黑气铺开,从四面八方下压,庞煖也被拖入其中。
他身后显化的战场虚像,万千兵马共同发力,和那甲胄的诡秘力量争锋。
“杀!”
庞煖大喝一声,出拳轰出,体内气血蒸腾,想破开黑气。
但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道:“庞煖,你逼大王退位,还不知罪吗?”
庞煖在黑气中竭力睁开眼睛看去,就见一旁的雪丘上出现一个身影,却是一名赵臣,叫计襄。
此人素来与郭开亲近,颇得赵偃宠信。
其人生的面庞尖瘦,眼神逼人,脸上带着成功阻截庞煖的得意,脚步从容的自雪丘上走了下来:
“你离赵时,大王便料到你必有所谋,意图不轨。
果然不假,你名义上说是返乡,其实暗中绕路来到这秦魏交界,意欲何为?”
愤怒,悔恨,失望等情绪同时涌上心头……庞煖没想到,是赵偃让人来杀自己。
我逼他禅让,他觉得我是在羞辱他,是忤逆…我告老他仍让人来截杀我,等到我进入魏秦边境才动手,是顾忌李牧等将领和我大赵的兵士,怕他们知道。
他在秦魏边境杀我,还想…嫁祸给秦人,将自己摘干净……一瞬间,庞煖全都反应过来,瞠目欲裂:“昏君……”
“辱骂大王,罪加一等。”
计襄道:“当年廉颇逃走,便是你和李牧在暗中支持,以为大王不知?
现在你又想离赵投敌,休想。”
庞煖已被黑气彻底覆盖。
在最后一刻,他脑内走马灯般流转闪过自己少年从军,一生征战,辅佐三代大赵君主的情景……少年时无忧无虑的画面,早亡的发妻,家中的子女,最后所有的画面定格在赵偃脸上……昏君。
他一生尽忠的大赵就要亡了!
庞煖脸上涌出一滴泪水,就此气绝!
那赵臣计襄从矮丘上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