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两片镜子碎片的结合,导致涌现了更多的能量,那些曾经的画面仍然没有结束。
苏轻月和姜槐序顺应着场景的变化,继续走着,看下去。
对于姜槐序而言,一切都是曾经发生过的。
有些记忆犹新如昨日,有些不太记得了,还有一部分是全然没有印象的。
可当他看见相应的画面后,与之相关的记忆被一点点唤醒了。
那一幕幕都是他气真真切切的曾经。
而对于苏轻月来说,这些与姜槐序有关的,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她是第一次知晓。
每一个画面,画面中出现的每一个人,每一段声音,于她而言都是新的东西。
她全然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她看到了还是个孩子的姜槐序,捏着仅剩的那块镜子碎片,向着无涯山行去了。
路途漫长难熬,且艰险。
只有他一人。
小小的身影,时而行走在荒山野岭,时而被来往人群淹没。
很显然,他不知道怎么走才能到达无涯山,因此他时常需要找人问路。
可惜的是,大多数人也不知道他口中的无涯山到底怎么走。
他只能笨拙地走着,跑着,白日里是人形,夜晚的时候在山间,就变成一只小狐狸。
运气好的话,他能捡些富裕人家吃剩的肉果腹,不过大多数的时间,他都是吃山间的野果子来充饥,有时碰巧吃了有毒的,五脏六腑搅成一团,痛苦不堪,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一次次疲惫地跌倒又爬起,他越过一个又一个镇子,不知道是离无涯山更近了,还是更远了。
画面飞速抽离,对于看客而言是几个瞬间,对于当年的姜槐序而言,所有的苦痛都扎扎实实。
冬天很快来了。
他身上的衣物变得极脏,且难以抵御寒风。
可无涯山还是遥不可及。
他站在寒风里犹豫许久,冻得快僵住了,最终不得不抬起被冻裂的小手,挨家挨户地敲门,乞求人们施舍一件不要的衣物给他,以此捱过寒冬。
苏轻月望着小姜槐序可怜的模样,忍不住红了眼眶。
“你哭了?”身旁的姜槐序看过来,声音很轻。
“谁哭了,我困了而已,打哈欠。”苏轻月装模作样打了个夸张的哈欠,而后对姜槐序道,“你不是能变成狐狸么?为什么不以狐狸的形态度过寒冬,怎么也好过……”
怎么也好过挨家挨户敲门,遭受人们的辱骂,甚至挨他们的拳打脚踢来得好吧。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
可他似乎已经明白了,居然温和地笑了笑,眼中有些淡然的遗憾。
他向苏轻月解释道:“那时候太小了,无法做到长期维持狐形,只能去求人了。”
听他的语气,仿佛他亲身遭遇的那些苦痛,如今已经可以释怀了。
苏轻月发觉了,身旁这个家伙,在面对他自己的事情时,无论多么可怜,他的反应始终很浅。
唯有看见娘亲在那些画面中承受苦痛的时候,他的情绪才会有所失控。
可苏轻月没办法释怀。
她听着那些人骂他,声声刺耳。
——滚,晦气!
——咦,好臭,脏死了!
——哪来的乞丐。
——小兔崽子,再敢来敲门放狗咬死你!
看着这一幕幕,苏轻月的拳头紧了又紧,指甲嵌进手心也忘了疼。
“这帮人怎么能这么过分!”
“很正常,这没什么的。”
“这叫没什么?”苏轻月难以置信,眉头紧拧,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她是在善意中长大的小孩,拥有氛围轻松的幸福家庭,人生路上遇到的老师和同学也都很好,讨厌的人自然有,但也是极个别,少去理会便是。
从记事起至今,苏轻月遭受过的恶言,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她如何能理解姜槐序对这些恶言的免疫程度。
她听得少,自然觉得刺耳。
而他呢……他是听了多少恶言,才会觉得这些难听的话都不算什么?
想必耳朵都磨出了茧子了。
“姜槐序,我现在理解你了,对不起。”
她的声音不大,却比那些大声谩骂更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姜槐序问她:“理解什么?”
“理解了你的恨。”苏轻月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你不恨付年程将你害得如此可怜,你从未想过为自己报仇,你恨的是他害死了你娘亲,对么?”
他微垂着睫毛,眼神落在一个虚无的点上,沉默了片刻后,他点头:“是。”
苏轻月没有再说什么,她继续看向了画面中的小姜槐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