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奁装车出发那天,是七月二十六。临出发前几天的一个夜里,冷明烛特意到幽静斋辞别程慧瑾。
两人也没多说什么,毕竟心照不宣,程慧瑾想说的想嘱咐的早在冷明烛刚到来的时候就已经言明了,没必要反复提及叫她疲劳。当冷明烛提及吏部尚书程家时,程慧瑾虽面有波动,却也仍未说什么。
而当她浅浅提到程家小娘子程嫚时,程慧瑾才一改冷漠镇静,嘱托冷明烛帮忙留心程家,言说程青云虽已官至吏部尚书,但为人耿直口无遮拦,接下来朝中风云诡谲恐有危局,不求他一家扶摇直上但求人人平安喜乐。
冷明烛一一答应,安慰片刻叫她无需牵挂等等。
辞别程慧瑾,冷明烛又管闻律方丈要了两个小沙弥,说要留在身边做贴身护卫,一方面算是与大光明寺众信任互惠,另一方面正好坐实她风流在外的名声。
闻法拨了静心和静远两个小沙弥给她,临出发前特意嘱托二人要时时刻刻保护好公主安危,行事要更加稳妥云云,还告知二人即便出了大光明寺,仍要时刻牢记佛祖教诲,早晚功课不可懈怠……
全寺僧众齐聚山门,合手行礼送别昭华公主凤驾。
几个月前许靖池打马随行,如今返京之日却与冷明烛共乘一车,他今日穿了一身红杉,墨色长发半披半散,配上精心装扮过后的假面,竟有种说不出的别样魅惑。
他靠窗而坐,离主位约摸一臂之遥。天气炎热,即便车厢里放了冰块也闷得很,只能将两侧的小窗都开着,保证空气流通。
趁着冷明烛盘腿静坐闭目养神,许靖池目光锁在她身上不动。自打那天闹别扭以后,他,面也做了,扇子也摇了,推拿按摩,解闷儿说话……能做的都做了,可她就是爱答不理,直到今日都视他如无物。
真叫他不知如何是好了,长吁短叹过后,向华英请教求问,对方也不过神秘莫测一笑,说叫他自己去哄,她做下人能出什么主意。而后还不及他想办法把人哄好,便眼睁睁看着识字读书后的丹雯待人接物上越发落落大方,也日益受到重用,有直逼华英的势头。
而临行前她还特地要来两个小沙弥,那两个光头小和尚他认识,当时和他一起下山掩埋玄火刺客死尸的便是他二人,身上功夫好,模样生的也清俊,或许在寺里念经习武久了显得人稍有木讷,但越是这样就越叫人想撩拨逗弄。
正好冷明烛就是这样怀有恶趣味的人,使得许靖池看向静心、静远的眼神都带上了些许抵触与防备。
他目光如火似电,即便沉默不语也叫人难以忽略,终于冷明烛抬起眼帘,回望过去,“你要盯到什么时候?我不喜欢别人拿这种眼神看我。”
他淡淡哦了一声,不情不愿扭过脸,盯着与他相对而卧的狮虎兽雯妞儿。
短短几个月,那小家伙已从可怀抱的大小长成了长长的一坨,她露着绒软肚皮睡得四脚朝天,许靖池看过来时竟忽然睁开一只眼与他对视一下。
不知为何,许靖池从雯妞儿眼神中读出了嫌弃意味来。
果然,宠物类主!
他撇撇嘴,委委屈屈把自己蜷成一团缩在车厢一角。
冷明烛:“……你跑那么远做什么?”
许靖池:“你不要我离得近,也不让我看,我能怎么办?”
“我看车里也放不下你,不如下车跟他们骑马去吧。”冷明烛双目微阖,老神在在地轻哼一声,戳穿他的小心思。
这几日他时常这样把自己伪装的像个受了欺负的小可怜儿,眼含幽怨地在她身边晃悠。起初冷明烛还关注一二,后来次数多了,她便专心做自己的事,连个眼神都不分给他。
今天他又故技重施,瞧过来的目光哀怨又火热,叫她想忽视都难。
许靖池果断拒绝,“我不,我现在的身份是元禾,是妖艳惑主的男宠,身娇体弱的出去骑马像什么样子?”
“那你就老实待着,别闹幺蛾子了。”冷明烛眸光闪烁,正色问道:“静北侯进京述职的事是不是由你全权代替?”
谈及正事,许靖池果然坐正身子,坦诚道:“严格来讲是这样,原本我父亲应该亲自前来,但是玄火人蠢蠢欲动借机滋事,父亲决定亲自镇守威慑。我大哥和二哥各自有军务在身,这才派了我带人过来。”
冷明烛点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面圣?”
“什么时候都成。”许靖池道:“父亲说只要我拿着通行令牌,随时可以进宫面圣。”
他顿了顿,不解道:“姐姐问这个做什么?”
冷明烛:“没什么,只是在想……你该何时离开颍都。”
这下许靖池一愣,他待的好好的,还不曾想过这个问题,默了良久试探地问:“所以你这些天对我爱答不理,是觉得我面完圣就要返回东境了?”
冷明烛淡淡瞥他一眼,没说话。
许靖池却像是明悟了什么,扑上来握住她的手,“我没说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