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略,已经八年了,为何我就是忘不掉,为何……?”
姬略将身子站得直直的,抬起一只手轻轻放到我背上,面上依旧毫无波澜,说出的话虽在安慰,却还是不带一丝感情:“别怕。想要欺负你的人,我都会杀个干净。”
我胡乱摇摇头,仰头深吸了一口气:“可我每每想起,就……”
她没有接话,也未有任何动作,半晌才开口道:“都过去了。”
我靠在她肩上将哭得酸胀的双目阖上,眼眶里的眼泪也随之流了下来。
八年前,我才只有八岁,可就是那样本该懵懂无知的年纪,却遇见了我不愿忆起但又长久难以摆脱的阴影。
大我近二十岁的师叔,狠狠地掐着我的脖颈像扔物件一般地将我扔到地上,那种窒息感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后脑因撞击地面而疼痛不已,随后便是头晕目眩。
还未来得及大口呼吸,他便将我死死按住,仿佛要将我的骨头捏碎,然后残暴地撕扯我身上的衣服,我却因恐惧而失声,莫说尖叫,就连哭也如何都发不出声来。
我死命挣扎,不顾一切地在他胳膊上用尽全力咬下一口,像野兽进食一般,几乎将那块肉咬掉,却因此遭受一通毒打,连下颚也被捏脱臼了。他那时的嘴脸就像是恶鬼,即便我忘记了他的样子,但那样狰狞可怖的神情,这些年来常常令我心头一颤。
就在我这般恐惧,这般绝望时,却突然有一把剑将他贯穿,锋利的剑刃沾着血刺到我眼前,再拔出时,淋漓的鲜血溅了我满脸满身,甚至迸溅到我睁得大大的眼睛里,和眼泪一起顺着脸颊和下巴嗒嗒地往下滴。
那是我与姬略的初见,她十一岁,穿一身赤红的裙衫和一件银丝斗篷,好看的脸还未脱稚气,眸光却已经十分冰冷。
她斩下倒地那人的一方衣角,将剑上的血渍擦拭干净,利落地收剑回鞘,然后解下身上的斗篷扔给了我,走到我跟前蹲下身抬手几下便将我脱臼的下巴接好,我却顺势在她肩头大哭起来。
她像是愣了须臾,才冷冰冰地说出了第一句话:“别怕,他已经死了。”
自那以后我便常与姬略来往。
姬略还有个大她两岁的姐姐叫姬恪,两人虽相貌相似,却并不像亲姐妹,丝毫不亲厚,她在楼中总是独来独往,孤孤单单的。
我有什么好吃的便都给她留些,也总拉着她与我一同吃饭,后来姬略逐渐忙碌起来,我被分去与图珠共事,我们便开始聚少离多,可她每每回到楼中都会给我带我最喜欢吃的甜食。
所以我说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大约也是她唯一的朋友,即便她冷漠心狠、少言寡语,我也能感受到,她是以一颗拳拳之心对待我们之间的情谊的。
若说图珠如同姐姐,姬略便是亦姐亦友。
我从姬略的肩上抬起头,抹了两把眼泪,带着浓厚的鼻音问道:“这回带了什么好吃的?”
“城西新开了家铺子,他们说这个云酪流心饼很好吃。”她抬手拎起个用来保温的小鹿皮袋,难得地多说了几句话。
我接了过来将里头用油纸包着的小饼取出咬了一口,虽然已经冷了,但还是能尝出来味道很好。
于是一边点着头一边三两口吃完了手里的饼:“我们回家。”
“嗯。”
夜里我久久不能入眠,好不容易睡去却又做了噩梦,浑身是汗地惊醒。
原是床头的灯盏不知何时灭了,我抬袖轻拭额上的汗,起身将灯点燃,又换了身寝衣方才重新躺下。闭上双眸,我将手摸上放在内侧枕边的匕首,然后抓紧了刀柄,又是耗了许久才入梦。
可似乎没过多久,我便又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我皱皱眉睁开了眼,窗外天色明明还暗着,天都还未亮,何人会在这时敲门?
我草草裹上斗篷便去开门,见是个楼里的小丫头,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出双手向我递来笺帖子:“婳吾姐姐,有人递了张拜帖,说是大约巳时一刻要在门口等您。”
“现下几时?”我接了过来,带着些许困倦之意随口问道。
还未拿近便闻见了上头熏的苏合香,于是凑近看了两眼,帖子封面绘着祥云白鹭的图样,写了“谨呈婳吾姑娘淑览”几个字。
打开一看,果然落款是方采舟。
彩舟云淡,星河鹭起。我一看那图案便知。
她打了个哈欠:“大约寅正三刻了。”
寅时?!这方采舟脑子没病吧。他要提前递拜帖也就罢了,竟偏要提前两个时辰,在此时扰人清梦,人家都说三更灯火五更鸡,这比五更天的鸡叫都还早了一刻。
我打发她回去继续睡,将帖子随手一扔,自己也倒头再眯上一会儿,这一夜睡得当真是差得出奇,不知方采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想想就气不打一处来。
见到方采舟时,他正抱着双臂倚在折砚楼大门外的一棵树下,我微蹙着眉头清了一下嗓子,他才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