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珩将目光放在自己的一只手上,沉默了半晌才突然出声问道:“婳吾,你可曾想过要寻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他会问这个问题令我感到有些意外,但还是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
“我很早就知道他们是谁,因为想看看曾狠心将我丢弃、不管死活的人正过着怎样的日子,”我微微叹了口气,耸了耸肩,在唇边扯出个笑,“我见过我那斗鸡走狗、一无是处的亲弟弟,也见过那懦弱无能却又嗜赌的生父和市侩粗鄙的生母,我若在他们膝下长大,怕是早被卖到不知哪家当小妾了。
“我看得很透彻,这样的一家人,于如今的我,只会是拖累。若真招惹上了,才是如狗皮膏药一般,教人甩都甩不掉。”
卫珩看着我的眸光像是有些出神,随后垂目低笑了一声,却又什么也没说。
我思忖着继续说道:“他们于我来说不过是无关紧要的陌路人,而我身边有更值得真心相待之人。”
“真心相待之人,”卫珩低声重复了一遍我的后半句话,然后微抬眼睫,弯了弯唇,“是图珠?”
“图珠、姬略,还有……”我点点头,迎上卫珩考究的眼神,这才意识到我方才凑得太近了些,他身上淡淡的栀香一个劲儿往我鼻子里钻,我慌忙眨眨眼闪躲开了他的目光,语气也显得有些不自在,“还有纨素!”
我不敢再去看卫珩的神情,只紧紧地抿着唇与他拉开了距离。
官驿所用的木炭比不上谢庭平日烧的,此时正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显得空气格外静谧。
脑中思绪飞快掠过,我又赶忙接着前面的话茬继续说道:“纨素得楼主指点进步得飞快,不知婳吾可否也有幸能跟着楼主学学轻功?”
“好,”卫珩答应得很爽快,将目光落到不远处桌案上的棋盘,“不过得先赢我。”
我都还没来得及雀跃,听到后面这句登时撅了撅嘴闷声道:“楼主这是诚心为难婳吾。”
他无声地轻轻一笑,好看动人的眉眼几乎要将我的呼吸攥紧,语气中竟好似有几分宠溺:“好了。知道你不爱弈棋。”
我连连摇头表示左右也无事,于是就真与他对弈起来,只是我的棋艺着实搬不上台面,下得毫无章法可言,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已成定局——自然是我输了。
“阿珩!阿珩!”
我与卫珩闻声抬头向外看去,只见有人打开了门,白寒笑一身风雪地大步走了进来,我起身向他行了礼。
白寒笑的目光在我与卫珩之间流连了两圈,抱起双臂佯怒道:“好你个公子珩,你倒是与小美人儿弈棋观雪乐得自在了,只可怜我一人绞尽脑汁地与那些个老头子寒暄了一路。”
卫珩慢条斯理地将棋盘上的棋子收回棋瓮中,话中带着满满的打趣:“还不是陛下对公子岚青眼有加。”
说到最后四个字时还故意放慢了语速。
白寒笑嗤笑一声:“我看是白眼。”
我被他那副模样逗乐,便抬手掩唇偷笑,卫珩也只在唇边噙着一抹淡笑,不多言语。
白寒笑一撩袍摆不拘小节地坐了下来,活动了几下肩膀,又长舒一口气,眯了眯眸子,眸光中满是桀骜与野心:“这群老家伙纸醉金迷惯了,明日我偏要杀一杀他们的威风。”
那一瞬自他身上散发出的威严令我心头一颤,仿佛我面前的根本不是原先那个少年意气的小侯爷。
“不着急,”卫珩连眼也未抬,语气淡然,将最后一枚棋子投入棋瓮,棋子碰撞发出悦耳声响,“该收拾的,我自然一个不会放过。”
我虽并没有完全听明白,却也只在一旁默默听着不做任何反应。
两人又闲聊了两句才起身朝外走去,我便也跟了上去。
尧光山行宫修建得很是精致巍峨,总让我有一种好像进了另一个陈宫的感觉,虽然我并没有真正见过陈宫内里是何等风光。
老实说我不太理解为何要一大早便动身来尧光山,毕竟正经围猎要到明日才会开始,硕州到此地的路途又不算太远,何况到了行宫也没什么旁的事,一直到天色渐暗时的夜宴。
卫珩没有多吩咐什么,只带着我径自往设宴的和元殿去。
能赴宫宴的想必都是些达官显贵罢,我思忖着自己大约得在殿外等宫宴结束了,卫珩却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一路带着我走到了大殿外。
他看出了我的顾虑,打发走了来与他寒暄的几人后,微微侧头看着我轻声说道:“跟着我就好。”
卫珩的话语虽轻,却带着笃定,令人万分心安。
我点点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跟在卫珩身后进了和元殿。
殿内有好些人已经入席落座,正互相攀谈着,打卫珩迈进大门起便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却置若罔闻,兀自走到与白寒笑挨着的席位坐下,而后又吩咐宫人多添了张席垫。
大约是因着场合,卫珩并没有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