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不要命了!”我循声望去,看见个披蓑戴笠的男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将那两兄妹拉走,却并不是先前渡我过江的那位,“你爹已经没了,你俩再出什么事你阿娘跟阿嬷可怎么办!”
我不知他们的父亲到底是不是前几日那位摆渡人,更不敢上前去问,仿佛只要如此,出事的便不是他。
原来在这世间,许多人的初见便已是最后一面。命运好像从来都不会善待拼命努力想要活下去的人啊。
三人的身影在大雨中逐渐消失,我的脑海中却霎时浮现出那个有些疲惫但憨厚的笑容,沉重又生硬的雨滴好像不是落在地上、落在我身上,而是一滴一滴砸进我的心里。
因为风雨不歇的缘故,我到漜城已是三日之后,竟比我预想中晚了整整两日,漜城的状况也不容乐观,城门被雨水冲塌,我在城外滞留了好些时日才得以进城,而城里竟也没几块好路,到处都被水淹了,还发了疫病。我将手帕系在脸上遮住口鼻,不敢在街上多做停留。
根据线人传来的消息,我还需渡过一条河再向南往山林中去,林中最近的一条路尽是瘴毒,故而须得绕开,这一来二去又耽搁了些日子,我揉了揉僵硬的肩颈,不由感叹自己还真是会自找麻烦。
我怎么都想不到在这深山老林中竟还有一处村落,着实难找,路也实在难走,我好几次险些滑下山去,一双靴子沾满了湿重的泥巴,直教人抬不动脚,走到村子外时已经满身泥泞,狼狈得像条落水狗。
更让人意料不到的是,我还没进这处村落,便被人拦住了,拦我的人也用块布捂着口鼻,说是村子里如今疫病肆虐,不许人进出。
我一时间不知所措。
我虽想查明真相,却也不至于为此冒着丢掉性命的风险,可若这便下山折回去,岂非功亏一篑?正当我进退两难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灌入我的耳中。
“怎么又是你!”
我抬眸一看,发现竟是许久未见的方采舟。他虽也以手帕遮面,但这副眉眼还是能令人一眼便认出,可他又是如何认出我来的?我如今的模样应该说是蓬头垢面也不为过吧……
我还没接话,他便又继续说道:“你……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像个乞丐。”
原本此番前来便是一波三折,听他这么一说,我更是没好气了,折了根树枝将靴子上的泥巴往下撇,有气无力地回答:“来寻个人,查些事。”
方采舟看上去也有些难以掩盖的疲惫,衣服不似原先的干净整洁,鬓发略微凌乱,他冲适才拦我的人摆了摆手,撑着伞走到我跟前来,用颇为认真的语气问道:“非查不可吗?你要找的人或许已经……”
我想了想,丢掉了手里的树枝,想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却发现满手泥水,实在下不去手,只好作罢。
“这是唯一的线索了。”
方采舟闻言,从怀中摸出个药瓶递给了我:“那就把这个吃了,跟我来吧。”
我道了声多谢,随他进了村子,路上忍不住问起他又为何会在此地。
方采舟一扫严肃认真的模样,马上自傲起来,他哼哼了两声:“我可是神医啊,神医自是该悬壶济世的吧?不过说正经的,你们折砚楼不是一向消息灵通吗?竟不知此地的疫病已经有些日子了。”
我还没来得及插上话,只见他突然有些恨恨地继续说道:“再加上闹洪灾,那老东西派人赈灾竟故意不拨银两,还给了些空箱子,明摆着是将漜城视作弃子。就算想要除侯党,他又怎能拿自己的子民当垫脚石……这村子里的人都快死了大半了,若非我日夜兼程,恐怕……”
“等等,你是说陛下?”我万般惊诧地打断了方采舟的话语,“为何这些我全然不知?”
没想到方采舟的神色也略显愕然,他不答反问:“你是何时离都的?”
“在漜城耽搁了好些时日,估摸算来,离都已有近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