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子里。
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胡豆豆的外婆正跪在地上,吭哧吭哧,忙着用玉米棒子塞窑顶的老鼠窝。
胡豆豆的外爷见胡豆豆从吃完饭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过窑子里,生气了。
“豆豆这娃去哪里了?”胡豆豆的外爷横着眉,厉声问道。
胡豆豆的外婆慌忙从地上站了起来,随手也拔出了已经塞好了一半的玉米棒子,回头笑说道,“豆豆跟他舅妈去胡同里看电视了。”
“嗬!什么时候走的?我怎么不知道呢?”
“呃,走了大概,嗯,都快两个多钟头了吧,”
胡豆豆的外婆说着,一边不忘重又回过头去留意有没有老鼠趁机从洞口逃出来。
“嗯?”
胡豆豆的外爷一听,恨恨地瞪了胡豆豆的外婆一眼。
之后,一阵沉默。
胡豆豆的外婆重又跪倒在地上,吭哧吭哧着,继续塞起老鼠洞来。
沉默一阵子之后,胡豆豆的外爷突然想起似的叫问道,“胡豆豆走的时候跟你说了吗?”
胡豆豆的外婆又慌忙站了起来,掉过脸,笑着回道,“对,豆豆走的时候跟我说的。”
胡豆豆的外婆以为胡豆豆的外爷因胡豆豆太晚跑去看电视而生气。
因此,紧接着不等胡豆豆的外爷吭声,自己就又解释起来:
“你知道,豆豆的舅妈一个人路上怕黑,所以她不敢去,而禾禾和苗苗呢,连续去了几次,可能觉得没意思,于是就再打死也不肯去了。”
胡豆豆的外婆想对胡豆豆的外爷说,胡豆豆的舅妈为了大老远地跑去看电视,一个人又怕黑,又为了找个伴儿,所以才带胡豆豆去的。
岂料,胡豆豆的外婆话音一落,胡豆豆的外爷就暴怒了,“你这人,怎么那么麻烦,我问你胡豆豆走的时候跟你说了没有,你净叽叽喳喳说废话,说了一长串,你看你,说的都是啥嘛?”
这时胡豆豆的外婆吓得就再不敢多说一句话了,她把嘴巴紧紧地关闭起来,然后,忙着塞老鼠洞去了……
这时候,胡豆豆的外婆觉得自己只有干一件好事,或许才能弥补刚才的冒失。
做一件什么好事呢?
当然,就是眼下她手里正在干的事儿了。
胡豆豆的外婆觉得老鼠洞如果不及时堵上的话,窑子里的一屯小麦恐怕就要被老鼠糟蹋光了,她认为自己这时候只要认认真真把这件事干好了,干的漂亮了,胡豆豆的外爷就不会再生气了,而且,他也没有理由生气,毕竟这是一件非常值得表扬的好事。
可是,胡豆豆的外婆这次又失算了。
胡豆豆的外爷此时此刻,其实并不在意胡豆豆的外婆干了多么漂亮的好事,而在意的是胡豆豆临走时没有告诉他这件事。
这时,胡豆豆的外爷就一蚱蜢跳下炕,紧紧地吸在胡豆豆的外婆面前,像要把胡豆豆的外婆一口活吞了似的。
然后,大声喝吼道,“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我,我——”
胡豆豆的外婆一时语塞,两只胳膊开始发颤起来,因为颤抖的厉害,手里的玉米棒子也‘啪’的一声掉地上去了。
“今晚要不是我问起这事,我还以为这娃又跑去担水沟里了呢?
要真的跑去了担水沟里的话,出什么意外,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到时娃他妈跟你要娃,你怎么办?你承担的起吗?
要不是我问起这事,你还不打算给我说了吗?
是不是?”
这时,胡豆豆的外婆本打算说,“我一开始打算跟你讲来着,但我又忙着洗碗筷,然后就给忘了。当然,我觉得这事其实并没有你说的那么重要,再说了,当时我还以为豆豆早跟你说过了。”
可是转念又作罢,因为她觉得如果自己这样说了的话,担怕胡豆豆的外爷又多想,觉得她没有把他当人看。
事实上,胡豆豆的外爷就是这样的人,胡豆豆的外婆在他眼里,可是揉不进半点沙子。
他要是想给胡豆豆的外婆找麻烦,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来。
思来想去,胡豆豆的外婆最后只好闭口不语,任由着胡豆豆的外爷在那嘟囔着。
就这样,胡豆豆的外爷站在胡豆豆的外婆面前,嘴里不停地嘟囔着,嘟囔累了,然后,就回到桌前,端起茶水喝几口,抽一锅烟,觉得嘴上有一点劲儿了,于是,接着就又从小处往大处的嘟囔起来。
昏黄的灯光下,胡豆豆的外婆额头上已经大汗淋漓了,额角的鬓发仿佛血染过了一样,牢牢地粘在脸颊上。
胡豆豆的外婆并没有因堵老鼠窝而累倒,倒是因持续不断的紧张心情,吓得浑身直冒冷汗。
眼下,夜越来越深了。
胡豆豆的外爷越骂越凶了,并且,频频吸到胡豆豆的外婆面前,扬起胳膊,到了要打人的程度。
昏黄的灯光照在地面上,地上就仿佛被蜡笔染红了一样……
夜,静的可怕……
……
胡豆豆和他舅妈看完电视连续剧之后,已是深夜了。
胡豆豆没有看到一半就靠着炕沿睡着了,因为电视里演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