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顾园斜对面的苏家外宅的小阁楼上,眺望顾园及其周边的风景,薛恺悦方才明白这顾园为什么能成为有妻主的男儿与人幽会之所。这地方实在是够偏,常乐坊已经够偏僻了,这个顾园所在的修行坊比常乐坊离宫中更远,再有一座坊就到城墙根了。可若只是偏,那也不行,这个顾园的妙处在于它位于坊角处,两面临路四通八达,从它的正门、后门、侧门出去,分别能够到达不同的街道,这就非常方便前来幽会的女子和男子各自离开。
薛恺悦看着那一个两个神情飞扬举止挑挞的男子从侧门处悄悄进入园中,心里头不由得暗暗哂笑,这样浪荡的地方偏偏建在修行坊,可真是讽刺得很。
“他怎么也来这里?这要让母王知道还了得吗?”坐在他旁边的苏泓忽然惊叫出声。
薛恺悦连忙问道:“你认识?”他自中午就过来盯梢,江澄怕他一个人无聊,就把苏家二公子苏泓给喊了过来,他还是初五过生日时见到的苏泓,隔了大半个月重见,苏泓拉着他讲个不停,又是向他诉苦,说是和萧忆月两个努力这么些天仍不见怀孕的可能,又是询问他身上的鸳鸯带扣从哪里买的,又是要给他讲京城最新的逸闻趣事。
他跟这苏泓本就是旧日战友,苏泓年纪又比他小,在他心中不自觉地是把苏泓当成弟弟的,见苏泓对他这般热络,他心里头也觉得欢畅,两个说说谈谈一个下午过去得很快。只是他万没想到,这些背妻出墙的男儿中竟有与苏泓沾亲带故的人。
苏泓指着那个过了园门正往左手边宝瓶门院落中快步行走的褐衣男子道:“那是我岳母的吴小郎,他平日里挺老实本分的,忆月还夸他品行好不浮躁,他怎么也做这样的事?”
这宝瓶门的院落就在二人所坐的小阁楼的正下方,两个看那男子是看得极清楚的,薛恺悦凝神打量了一下,见这男子衣着普通,头上脸上都没什么妆饰,的确与前面那些个轻佻浮浪的男儿不大一样,这样朴素的男子居然也学人背妻出墙,当真让人惊讶。只是这男子为何如此,他倒也隐约猜得到一二,当下坦言道:“这事倒也不难理解,淑王年事已高,这男子还青春年少,妙龄男儿久旷之下,可不就抵抗不住诱惑了吗?”
苏泓听了很是不赞成地看了他一眼,他这才意识到他这话对着淑王的女婿讲,似乎不大合适,但他向来耿直,既然所说是事实,也就绝不会收回去的,当下只作没看到。
苏泓沉默了一瞬,而后鼓着腮帮气呼呼地道:“我倒要瞧瞧,是谁跟他在一起”
薛恺悦微觉好笑:“你气这么厉害做什么?岳母的小郎出墙,碍不着你这个女婿什么事。”
他这么说,已经是开导的意思了,然而苏泓听了,脸上的怒色丝毫未改:“是碍不到我什么,可淑王终究是忆月的母王,母王的小郎偷人,被朋友们知道了,回头当笑话说,忆月的面子往哪里搁?”
哎哟,这苏泓可真是时时刻刻不忘替妻主考虑啊,薛恺悦默默感叹了下,而后接着劝道:“这事也不是淑王一家,朋友们要笑话这个,怕是笑话不过来呢。”
在这男子进园之前,他们已经看到三个男儿了,其中一个他认出来是曾经在麟趾殿当过差的韩择,一个他瞧着面熟却认不出来是谁,一个十分眼生但看衣着应该也是个豪门世家的夫郎。
苏泓气得站起身来,胸口一起一伏,指着那男子怒声道:“他看上了别人,他嫁给人家不就完了,干嘛弄这些见不得人的事?害得一家子都要跟着他吃唾沫。”
薛恺悦连忙劝止他:“你小声点,喊得下面听见了,可就打草惊蛇了。”
江澄给他下的任务是在这里观察到戌正,此刻还不到酉正,离戌正还早得很呢。
苏泓闷闷地坐回椅子上,过得片刻复又气哼哼地道:“他要是有了身孕,岂不是要以假乱真?万一生个女儿,将来家产说不准都得分他一份,哎哟,真是气死我了。”
薛恺悦越发好笑,这个苏二公子,也太替妻家考虑了,他思量了一下劝道:“淑王是皇姨,她的孩子都是皇族,混淆皇族血脉可是大罪,你就是打死他,他也没这个胆量啊。”
然而他这么一说,苏泓却更加懊恼了,瘫坐在椅子上捋着胸口顺气:“他知道这是死罪,那肯定是咬死了这就是母王的骨血啊,除非母王这几个月根本就没宠过他,不然就是滴血验亲也不见得准,谁还能拿他怎么样呢?”
薛恺悦一时也说不出话来了,他初始还觉得他和江澄两个,一个贵君一个左相,一起跑来管这女男风流快活的事,有些小题大做,此刻想到这事牵扯的方方面面实在是又深又广,便不由得替江澄捏了把汗,此事处理不好,只怕江澄会成为众矢之的。
两个说话之间,那侧门又进去一个男子了。这男子戴着斗笠,斗笠下面有个一尺来长的面纱,把脸部遮得严严的,薛恺悦不由得好奇起来,视线紧随着这男子的步伐。这男子在小心翼翼地左右张望之后,随着守门的侍儿进入园中,到得园内,往右手边的菱形小门中走去,过了小门又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