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将发家相比之下还算容易,比如流放边关的罪犯都有机会戴罪立功。可为国选材的科举制不行。
报考时,需要考生去衙门填写亲供、互结、具结三份材料。
其中具结,便是请本县廪生做担保,证明考生不冒籍、不匿丧、不替身、不假名,而且出身清白——不是娼优皂吏贱籍的子孙。
哪怕按律子从父,崔琇算得上国公孙子,秀才之子。
可……可柳姨娘是官妓,无法赎身一辈子带着罪印的官妓!要是有崔家政敌找茬,只要透出些风声,恐怕都没一个禀生敢为崔琇这个罪妇子担保作证。
把崔琇这个庶子挂嫡母名下都没用。
这种事其他人民不举官不究,大家互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崔家得罪不少文人,能不盯着?
“这具结一关是明摆的坎坷。除此之外……”崔瑚抑郁叹口气。
想他堂堂荣公嫡长子,未来“铁板钉钉”的侯爷,为材料一事都头疼过。
亲供便是要填写考生的姓名、年龄、籍贯、体格、容貌特征和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三代姓名履历。
这事倒简单的。
难的是互结。
互结要求考生找一同参考的五位考生填写保单,承诺一人作弊五人连坐!!!
这是科举制度中保证考生不作弊的重要一环节。可这样的环节对某些崔家政敌来说也是可以利用的。比如早些年崔千霆便在此事上吃过亏:他考上秀才了,结果互结的考生作弊了!!!
要不是查出皇子乱斗祸连无辜,恐怕崔千霆也要跟着罢黜功名,永世不得再考。
所以作为崔家下一代家主,他崔瑚也不得不提前谋划一二。
尤其是帝王金口玉言崔家子弟必须科举出仕!
崔瑚视线缓缓落在似乎竖耳倾听,表情十分肃穆的崔琇身上,弱弱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完整:“我爹到底是开国勋贵的继爵人,是荣国公,有些恩抚政令在。甚至崔琇要是真成大器的话,他还能拿出丹书铁券求个恩典!”
崔琇早已如遭雷击,不知该如何谨慎表现佯装三岁小儿了。
这辈子科举竟如此艰难?
甚至国公府都得如此谨慎小心,连互结这种本该轻而易举的事情都得小心翼翼,免得被人利用构陷?
另一边听到自家儿子竟然如此深谋远虑,崔恩侯倒是开心了:“崔千霆你听见了没?我儿子想的多周全!”
闻言崔千霆浑身的厉色也跟着收敛一二,带着些赞许看向崔瑚:“瑚儿考虑倒是周全。不过你放心,这些事眼下不足为虑。”
崔瑚讶然:“二叔您有解决办法?”
崔琇刹那间只觉得自己眼里只剩下似乎很能耐的崔千霆了,不由得敛声屏息,小心翼翼的竖耳倾听。
崔千霆扫过双眸复杂,甚至比崔琮这个十岁儿郎还复杂几分的崔琇,喝口茶后才不急不缓答疑解惑:“若不考虑你们安安心心学文练武靠才华立世,就凭崔恩侯能够从避暑山庄直接驾马回荣国府?”
顿了顿,崔千霆沉声道:“现如今皇帝金口玉言表态了,那么你们这一代找人作保都容易,不会有任何人不长眼的在材料上弄虚作假!”
即便极力客观诉说,但崔千霆眉眼间还是染上了几分阴鸷。
扫见崔千霆忽然眉眼间带着的伤感,跟个没人要的小可怜一样,崔恩侯回想起当年对方傻天真跟好友作保结果被牵连下狱一事,面色变了变。最后他缓缓高坐家主之位,端起一家之主的架子,沉声道:“崔千霆,说明白点。咱家目前就三男丁。我儿子担心的是崔琇。”
“你都挖坟了,皇帝不得安抚你?”崔千霆含笑道:“你不要官,又贪花好色,那最好的安抚办法不就是你经手的那些莺莺燕燕贱籍一笔勾销,让他们陪着你苦读?顺带我这边妾室若有贱籍也一并解决,否则我不盯着你,你不成窜天猴四处惹事?”
“相比你惹麻烦而言,消几个贱籍安抚崔家还是方便的。”
“不行!”崔恩侯闻言一怔,而后怒拍桌案:“不是公主吗?最好的安抚办法不是福王已经开口说了吗?下降公主!”
“崔千霆老子被你们当靶子利用可以,但是我儿子要尚公主!能尚公主为什么要琢磨流放抄家?”
崔千霆看着暴跳如雷的崔恩侯,直接翻了个白眼,而后抬眸看向窗外的景色,看着似乎要与景色合二为一的某些身影,字正腔圆:“大公主是中宫嫡出,她要是乐意嫁给崔家,皇帝要是乐意,礼部工部脑子抽了,当众劝着你尊卑有别,各种煽风点火琢磨着让你大不敬?”
“其他公主哪个跟崔瑚适龄?瑚儿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比你这个当爹花费心思还多,要是能替他谋划尚公主,我会琢磨消贱籍?毕竟他可是嫡长子是未来继承人,他平安也意味整个崔家还能继承爵位,富贵三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