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明萍敲了敲门,说是车夫到了,姜晴扶起长姐出门,拿着帷帽要往她头上戴。
刚走到门前,却是一声惊呼,手上像是忽然一痛,还未戴好的帷帽幡然落地。
身边人看着脸色阴沉的燕郡王都噤声不语,这位爷自今早出了宫城便面色不好,有人小心提议让郡王来喝茶清火,本以为会被郡王拉下去,没想到这位爷真来了,但看样子鲜有成效。
项湛现下颇为烦怒,脸上溢出的不耐硬生生地破坏了颇为英拔的眉眼。
皇帝说的话仿佛还响在耳边,什么感念旧情,不舍远驻,当他是蠢货么,三年前他爹还没去世的时候,皇帝就变着法子地削藩,更别说是现在了。
刚回来就急着让他留守圣都,生怕他带着兵符自立门户,项湛轻嗤一声,自己的儿子都看不住,那也就怨不得他了。
什么破茶,越喝越心烦,项湛一个抬手,刚才提议的人便脸色惨白地被人拉了出去。
随手扔了茶碗到桌子上,跨步出门。
刚过了门槛就听见对面女子的叫声,项湛更是意躁,乱叫什么,剌人耳膜。
抬眸要看到底是哪个聒噪的,喉咙要是管不住那就别要了。
听到妹妹的痛呼,顾不上头上帷帽不稳落下,姜仸就要转头查看。
翻着光洁的手来回细看,也没发现一个口子,正要开口询问,手中一空,身边人朝连廊对面行礼。
“燕郡王安好。”
项湛没去顾行礼之人,一双鹰眸看着神色划过一丝慌乱的女子,抬步走了过去。
看着距离越来越近的男人,姜仸仿佛回到了那个被凶兽追逐的雨夜,空气似乎也变得稀薄,纵是知道结局,她也没想到这一日会来得这么快。
姜晴余光看到脸色有些发白的长姐,眼中闪过不忍,随即覆上坚定。
燕郡王眼瞧着是迫人,但长姐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长姐,这位是燕郡王。”
小声提醒长姐行礼,但长姐却是看着燕郡王一动不动。
男人的目光压得姜仸有些喘不过气,却又摆脱不开。
自己的日子仿佛已经进入了倒计时,眼前这个一身玄袍的人迈出的每一步都好像踏在了她的命脉上。
项湛觉得自己仿佛着了魔,从看见这个女子的第一眼起,脑海中就有一道声音尘埃落定,他终于找到她了。
看着女子孱艳陌生的眉眼,他觉得这道想法来得莫名,但内心却生起无限满足,这天赐般的美人合该就是他项湛的。
许是未曾被如此肆意的眼神擎制,美人长睫微颤,看着男人的眸子被雾色浸染,似是有些怯怕,却是不知这幅珠滴玉落的情貌愈发让人欲拥入怀中了。
“无妨,姜大娘子不必多礼,本郡王不是那等虚俗之人。”
刚想再上前一步,美人像是受不住般微撤些许。
项湛笑意微顿,似无事般停下动作,眼底却是跃起不虞。
他自认已是作足了那等君子之态,不过美人却像是承受不起啊。
臆想的恶意越压越多,突然一道软声轻起。
“谢过燕郡王。”
所有的幽暗想法在此刻匿至云间。
“姜大娘子客气,不知二位娘子要往何处去?”
“刚与长姐挑选完首饰,这就准备归府了。”
姜晴见长姐面色实是不好,心想这次已是足够,便出言告辞。
姜仸已是一瞬都不想再多留,撑着气口行了礼便下了楼。
项湛目送着美人毫不留情的背影,嘴角透着邪妄,总归是他的,来日方长。
车夫刚驾车到楼下,便见两位娘子带着婢女下楼,莫非是在楼上看到了他?
坐在马车上,姜仸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姜晴莫名有些惴惴,虽是告诉自己只是见了一面而已,但长姐现下的情状实在称不上好。
待过了一阵,姜仸眼眸微睁。
“晴儿,你的手怎么样了?”
“啊?我的手……已经无甚大碍了,也不晓得那会子是怎么回事,就是突然一痛,就拿不稳了……我错了长姐,下次不会了。”
姜仸看了看一脸真诚愧意的妹妹,暗叹了一口气,扯动唇角:“只是小事,你的手无碍就好。”
姜晴看着气力微散却仍出言相慰的长姐,心中疚意更甚,垂下眸子,不敢再看。
过了片刻,突然又听得长姐问以前是否收到过她寄来的信,惊疑抬头:“未曾收过。”
莫不是被那些人拦下了,攥紧手心,一群该死之人,竟误了她和长姐这么多年,他们应该庆幸长姐心软,未曾误会埋怨她,不然,这笔账她一定会加倍清算回去。
面前人脸色不似作伪,姜仸压下心中所想,只言无事,便闭目不再开口。
或许,终究都是所谓天意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