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廿一,宜嫁娶。
韦府上下一片喜气,红绸挂壁,彩球系梁,闹中有序。
香玲看着衣饰妆容齐整的夫人,长出一口气,便是这些日子一直服侍在侧,今日的夫人也实是令人神晃。
瞥了一眼旁边已是呆掉的小九,禁不住笑乐出声,轻捣了一下胳膊:“回神了。”
小九涨红着脸低下头,嘴里囔囔道:“早知道夫人这么好看温柔,当初说什么我都要跟着七姐姐来。”
她感觉七姐姐瞧着开朗了不少,比之前在岛上只顾着摸那把横刀要好多了,看来这些日子在夫人身边过得还不错。
“小滑头,不是你跑到后山躲着那会子了?”
一句话堵住了嘴,小九撑着轻哼一声,说不定以后机会多的是呢,不过现下她还是能多看一会是一会罢。
听着两个小丫头在后面说闹,姜仸看到铜镜里的自己也漫出笑意,今日府里突然多了一些人,似是与香玲颇为相熟,之前总是形单影只的人倒是与那些来人言行间很是亲稔。
香玲跟她闲聊时说起过一些过往,未曾避讳。
从那些碎语中,她知道了一些府里的事。原来除了平西,其他三个主事与香玲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夕雁岛。
而今日与她大婚之人,他的父亲,就是夕雁岛的上任岛主。
姜仸站起身,向旁边的老妇人出言谢道:“路途颠簸,今日还要麻烦您为晚辈点妆,实是有愧。”
抬了面前女子的礼,赵妪握着新嫁娘的手笑道:“夫人客气了,本就是我应尽的,您以后便是这韦府的当家夫人,老妇我只盼着您与小主子日后可以和和美美,平安康乐。”
说着简单的祝语,语调却是逐渐颤缓,微深的眼褶中溢出泪花。
自从岛主担受了老岛主的责罚,决定与那位娘子隐居深山,她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小主子了,本以为再次相见会是父子破冰阖家团圆,却没想到得来的消息会是尸骨未见人迹皆灭。
她记得当时听了禀告后,老岛主并无什么异色,仿佛那个叫韦偃的身死之人与他毫无关系,随后便是五年闭关,却终是未能突破越影大法的第八重。
那次出关后老岛主便命岛上大半的人搜寻当年事情的踪迹,然而时间过去太久,杨家村的荒草都已没过了人头。
她只是一个奶娘,主人家的事她无从过问太多,但她在岛上待了太久了。
她看着岛主从一个短短的小娃娃长成俊朗的青年,看着青年在老夫人去世后变得寡言低沉,看着青年与他父亲的关系日渐冷薄,有时候她甚至觉得父子二人会拔刀相向,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她担心的事情终归是没有发生,青年在一次离岛归来后情绪又舒明了起来,无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离岛的时候越来越多了,直到有一次,青年回来的时候不是独身一人,身旁还多了一个雍丽的小娘子。
青年并未多言身旁人的身份,但她瞧着那通身的气度,便不是一般家世蕴养出来的娘子。
本以为岛上可算要添一桩喜事,没想到是双喜临门,那位小娘子竟是已怀了身孕。
令人心惊的还未结束,青年在老岛主面前说他与身边人之前已经当着老夫人的牌位拜了天地结为夫妻,此次回来只是知会一声,以后便不再过问岛中之事。
仿佛没有看到老岛主手下被震坏的木椅把手,青年护着身侧的娘子就要离开,快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一道沉厚的声音。
“想走,可以。出了离咒崖再说。”
看着青年轻声安抚有些慌惑的娘子,她只觉得诧骇,去离咒崖乃是叛岛之人才遭受的惩处,至今为止没有人能够活着出来。
周围已是有不少人出言劝阻,但老岛主只看着殿下中央的青年,一言不发。
她不知道青年是怎么挺过来的,若不是有人暗中接应,她不确定他能否从崖洞口回到他的心上人身边。
但即使是留了一条命,身上的伤也是触目惊心,吓得那位娘子直接惊了胎气早产,她当时还在产房里帮忙,只见青年身上纱布还淌着血,踉跄地奔到床边,紧攥着娘子的手唤着她。
许是神佛也眷顾这对有情人,娘子硬撑着一口气生下了小主子,母子平安,所有人都松了心神。
她抱着哇哇大哭的小主子,看着那对相拥而泣的男女,也是忍不住心酸落泪。
终是得了同意,但二人都受了亏损,便在岛中静养了一段时间,老岛主直接闭关不再见人。
那位娘子产后有些虚弱,她还抱了小主子一些时日,那双跟老岛主父子一模一样的眼睛就那么直溜溜地看着她,冲着她笑。
那个时候多好啊,好到让人想留住那些黑夜和白天。
可终究是留不住,不到两个月,岛主便带着他的夫人和小主子离开了夕雁岛,而老岛主仍是闭关不出。
对于老岛主后来的做法,她实是感到心寒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