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洛洛没有真的呆等。克洛进家门的时候，他顿悟了。
在伊洛丝眼里，他早该回了住处。只要侠客没瞎，怎么都能知道他们俩发生了什么。她的心情因他变得糟糕，不可能向侠客寻求安慰。否则那几天就白演了。
至此，他已差不多摆脱了深重的挫败感。既然不是今晚能解决的问题，没必要给自己找不舒服。
库洛洛轻盈地站起身，轻微嘶地龇了一下牙，掸了掸裤子的灰。
现在回去，时机刚好，再表现得狼狈惨烈不可挽回一点，最好能让侠客心满意足地大晚上就打电话烦她。
巷外，路灯的光柱与月光在他身上交错，是动态的黑白对比。他在其间游走，宛若夜深时分、森林深处一只追寻猎物的狐狸。
屋内，红色的小恶魔手机静静地卧在枕边，屏幕的光晕淡了下去。床头柜半空的水杯中有一个微缩的颠倒世界，像素在杯中游动，和轻快的电子音节奏相当。
电视莹蓝的光反射到侠客专注的脸上，明暗闪烁。
他连短信都没敢多发。
伊洛丝在桌上就把警告给得明明白白，肉眼可见的不耐烦不开心，傻子才会去触霉头。
好巧不巧，因为爆棚的自信心，库洛洛在她面前总表现得和傻子没两样，偏又能聪明地从一顿饭里发现种种端倪。自掘坟墓完全在意料之中。
侠客盘着腿，身子微微前倾，手指在手柄上游移，仿佛在调试精确的钟表机械，嘴角的弧度随角色的又一次反击改变，向上扬起。
各怀心思的夜晚并没有比别的夜晚漫长，迎着晨阳，伊洛丝走出了家门。
还未融入新的一天，就好似踩中了隐形的警戒线，她的步子停在了半空。
她稍侧目，瞳孔微微收缩，视线定格在前方转角的黑色身影上。
库洛洛转过头，笑得灿烂，眉目流露出生动的惊讶。
他静静立着，脸上的伤一晚上已经好得差不多，像个被早晨的柔光雕琢出的艺术品，“好巧。早上好。”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她都低估了这个人的厚颜程度。
伊洛丝目视前方，手揣在白色羊绒大衣的口袋里，走自己的路。
她没赶人，像是有戏。库洛洛跟了上去，话语在风里散开，“我在耐力跑，刚结束你就出现了。”
她抬起手揪了揪衣领，把下巴埋进高领毛衣里。
下手轻了。伊洛丝想，趁他只敢防守，应该一次打到他不能自理的。
库洛洛一点都不沮丧。他不紧不慢地继续问：“你冷吗？今天真冷，但是让人很有精神。”
清晰的声音环绕在安静的街巷上空。
没有回应，他就自己接话，“怕冷也有办法，我们可以走近一点，我很暖和。”
伊洛丝加快了脚步。
走出小路，行人越来越多。望着她淡漠的背影，库洛洛慢慢勾起唇，终于闭嘴了。
他从她右前方冒出，侧过身无言地盯她，盯了一会儿又换了个角度，绕到她左边继续，似乎想从她身上找出什么东西，前后左右灵活地围着她打转，乐此不疲。
怪异的行为不断吸引路人的眼球，伊洛丝放在衣袋里的手指慢慢攥紧了。她眼角一动，忍是不想忍了，转身绕进了一条弄堂。
听见跟来的脚步声，伊洛丝停在了半道，没回头，“想死？”
他迈了一大步，从背后搂住她，双手固定好她的肘，垂下头蹭去她耳边，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像是早就盘算好的。
库洛洛轻快地说：“我总算找到你的声音了。”
伊洛丝蹙了眉，偏过头要躲他，眼里划过一丝利光。她做了个深呼吸，鼻尖抽入的凉气带着细小的楞刺，刺得她更烦了。
“松手。”
库洛洛不算笨地听了劝。她再度拉开距离，转身，然后是迎面而来的陈词滥调。
他说：“是我的错，我不该用我的思路预设你。我已经知道你的努力了，我改。”
库洛洛试探地迈了半步，她在原地岿然不动，于是他又多了点底气，再加一些伶牙俐齿，“我来找你，只是不想你生闷气，憋坏自己就不好了，你可以拿我出出气。”
斜照的光穿透了大衣周围的纤维和她的发丝，形成簇拥她的柔和光晕。虽然她没笑，但眼神似乎跟着软化了，不是无隙可乘的样子。
库洛洛准确地捕捉到机会，拥她入怀。
真实的触感传来，他安定了更多，放轻了调子哄她，“我不如你聪明，你多教教我，好不好？对我有点耐心。”
她缓慢地探出手，拍了拍他的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我已经不生气了。”她的目光跃过他肩头，看向人来人往的巷口，声音和贴着他脸颊的头发一样，又凉又软，在他耳道自由落体。
“不过我不适合当老师，也不想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