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一次见到他，是六年前？七年前？他当时看起来，除去莫罗家标志性的嚣张红发，长相完全随了母亲——艾琳·兰彻尔的鹅蛋脸大眼睛。
如今……不知发生了什么，神韵竟像足了那个早就离开他的生活、根本没有管过他几天的父亲，甚至他的语气，更胜安科一筹的轻佻。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她略低眸，扫了一眼浑浊的浴缸水，“抱歉，打扰你自杀了？”
自他胸腹和下肢不断漾开的鲜血形成了一副动态的抽象画，伸出水面的左臂也有两道斜切的口子，位置看着有些别扭，还在汩汩冒血，这会儿已经是半条红胳膊了。
伤得不轻。
他同样打量着她的目光微微一顿，随后眼睛便眯了起来，唇边噙着的笑更深了，嗓子眼里也溢出一点，“爱干净有什么错呢～你看起来……”
他的视线意有所指地上下来回于她灰扑扑的脸和衣袖，“比我更需要清洁。一起吗～”
一起……在血浆里游泳吗？
伊洛丝敛了睫，朝他走了一步，心中大概有了底，迎着他眼尾勾出的杀意，轻声说：“你中毒了。”
他抬起手指，“你的猫，快睡着了。”
“你给了自己这么多刀，还泡在热水里，这样死也太迂回了……”她蹲在他旁边，面有不解，“想让毒血流光？可残余的毒素在你体内循环的速度会更快吧？”
他问：“你在看哪里呢？”
“刚刚是第几次发作？”
“嗯…”淡红色水液顺着他扶在浴缸壁的手指往下滑。他侧眸，透过一层轻薄的雾气，盯着和他一个高度的脑袋，“按这种剧情发展，你要解救我了吗～”
她一手圈着昏睡过去的煤球，拿左手食指的指尖蘸了他手臂的血，在拇指上轻轻捻了捻，毫不犹豫地说，“我救不了你。”
西索笑出了声音。
他大概，见过她两面？三面？能认出来，完全因为早逝的母亲念叨了太多她的家事，冷漠的父亲基本把她当亲生的，确实深刻，甚至可以说她和他的人生息息相关——
当然，西索不这么认为。
哪怕没这个人，他照样会做同样的选择，过现在的生活，最多，时间早晚而已。
伊洛丝对他的印象应该浅得多。暂时不论她神奇的出场方式，不论她离得这么近肢体却毫无破绽让他更兴奋了，她究竟想做什么？
他稍稍抬起下颌，嘴角浅勾，从发间滚落的水珠沿着脖颈淌到锁骨，湿润的长睫微垂，淼淼雾气中，眸光灿明得完全不像失血过多的伤患，“嗯，这是好东西～”
“没错。”她抬起眼睛注视他，“从你目前的活力，血液的颜色、气味判断，符合我认知的只有一种毒，相当稀有，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你一定，对这附近很熟吧？”
“……嗯？？”
伊洛丝说：“它不致死，但发作起来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在疼，第一次后48小时，迎来第二次，接下来间隔就没规律了，到你承受不住自裁为止，主要用于刑讯时摧毁人的心理底线，其实根本没有解药，说与不说都会死。被下这种毒，说明你知道的东西不少。”
她顿了顿，“但放血，没用。只要血液中还有1微克，疼痛程度都不会减轻，我建议你别泡了。”
她的话音刚落下，水位线跟着一起落了下去。哗啦啦的水声大作，淡红的温热水花溅在她愣怔的脸上，她的视线和某根在空中晃了一晃的棍子对上了。
“不泡了～”西索垂首看着她一秒爆红得要滴出血的耳朵根，肆意地扬起了唇，“好看吗？”
“………”
伊洛丝忍住了拿煤球砸他的反射性冲动，起身扯下浴巾丢过去，直直瞪着他的脸，“你都快死了，你怎么……你到底在想什么？！”
“小丝猜错了呢。”西索缓慢地在腰间围起了浴巾，从腹部一刀溢出的鲜红模糊了人鱼线的轮廓，很快在洁白的布料边缘堆积起来，渗透进去。
他踏出浴缸，蒸腾的热气又靠近她一步，“那个人只是来寻仇，不想问我的话。”
她脑中莫名就有了猜想，“……他想你求饶，你把他杀了？”
“小丝真聪明～”
“小丝是谁？”她轻蹙了眉，退后两步，后腰抵上了洗手台，“有渠道拿到澹毒的人，身边没有保镖？还这么幼稚？”
“嗯～他没那么厉害，也许是偷来的，抢来的，截来的。”西索单手撑在台面，微微俯身，下颌的水珠滴在她抱猫的手指上，“不过，我确实很熟悉这里～”
她的神色没有恢复太多，不难看出眼角眉梢流露的不耐烦。他表现得更加上道了：“你想我帮你什么？”
“你有钱吗？”
“……嗯？”西索一愣，斟酌了片刻，“我可以有。”
“有打听消息的渠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