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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1 / 2)

“温姚希。”

那人脸上激动的神情瞬间收去:“既是白家孤女,又怎会姓温?”

温姚希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脸上不见悲喜:“我出生便无父母,没有姓名,一直冒用他人身份才得以苟活至今。”

那人神情闪烁,紧张到有些结巴:“你……你今年……多大?”

“十八。”

那人闻此激动不已,跪在地上痛哭起来:“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温姚希虽不认识此人,两人甚至还未通过姓名,但是却在他的身上看到了钱叔的影子,一时钱叔死时的场景又重新在脑海浮现,感时伤物,触景生情,竟不自觉也跟着流泪起来……

此地不是什么谈论事情的好地方,为了避免被他人发现,等到两人冷静下来之后,李初言择了一处偏僻的宅院将几人带了过去,这算是李府的私宅,早年间是用来供长辈们修身养性、烧香拜佛的,后来家里人渐渐去了,只剩下他和父亲,这里也就跟着荒废了。

百里欢歌,千里红绦,越是这样的热闹,它的冷清也就显得格外冷清。曾经香火长明、整日虔诚的佛堂如今已是破败残垣,人们总在绝望却仍有富足之时将一切寄托在神灵之上,但凡这两个条件缺少一个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的双手比什么都来的可靠。

那人似乎冷静下来,语气已经尽量平缓却仍旧难掩激动:“我曾是白将军手下的一名巡逻兵,名叫成览,封狼事变那年我还是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做事毛毛躁躁的,有一次日常巡逻的时候,遭遇了风沙,一时间迷了路,一下子慌了神,竟忘了燃烟求救,说来也是狂妄自大,自己一个人在沙漠中凭着记忆往回走,可是这哪里可能走的回来呢,等到天黑了我才发现自己走进了辽人的地盘,被当成了奸细抓了起来。”

成览说到这里不自觉吞了口口水,当年荒沙千里不见人烟的景象仿佛一幅泼墨山水图一般展现在眼前,他继续说道:“后来是白将军一人单枪匹马,从辽人手里救回了我,他可是将军啊,我不过一无名之辈,怎么配?”

温姚希听着他激动不已的声音,感觉自己也回到了那个时候,一个将军与千军万马对峙,只为将自己的兵带回来,这是怎样的悲壮,又是怎样的决绝?

说起来这件事李初言也曾听说过,消息传回汴梁的时候,朝堂多是说白将军鲁莽的,可他却很明白那时候为什么白将军要做出这样的选择,檀渊之盟后数十年,辽人内部其实也多有分歧,大多数安于现状,却也有少部分人屡屡试探我大宋底线,而昌宗懦弱无能,辽人还没入关就总想着增加岁币来讨好对方,今人有云“六国破灭,非兵不利 ,战不善,弊在赂秦”,彼时六国此时宋,说的不正是一个道理?

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若汴梁都退了,还怎么死守封狼关?故白乔那时候才会下定决心,用自己的行动表明,我大宋并非惧辽,而辽人也远不似从前,只要圣上不退,我万万大宋百姓又岂有怯弱贪生之徒?

论起始皇之时,汉人之地何等气派,“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可如今竟然要一个将军抱着“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决心独自一人与一国相扛,又是何等荒唐?

李初言想到这里攥紧拳头,既感慨先辈壮志豪情,又悲叹自己被困在四方小小天地,数年不能骑马弯弓射天狼,一腔热血终究用来搅弄这汴梁争权夺利的血雨腥风。

成览的声音将李初言拉回到现实中来:“从那以后我便下定决心,我要成为镇北军中最强的人,我要像白将军那样用自己的手里的长枪护住自己的家国,可等我好不容易有一天能够有资格现在白将军的身边成为他的先锋的时候,却在一次巡逻之后再也不见封狼白家镇北军。”

说到这里成览懊悔不已,眼泪如滚烫的熔岩一般落在手上,灼伤了黝黑的肌肤,温姚希走到他身边轻拍他的后背:“这不是你的错,那时候明明就是有人要置我白家于死地,即使那时候你没有出城巡逻,也不过是再多一具尸体罢了。”

成览似乎等了这句话许久,眼里泪花将远处投射下来的烛火切成细碎的光芒,整个人似乎都随之亮了起来:“小姐……”

温姚希不习惯这样的温情,一时有些别扭,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还是李初言站出来解围:“你既是镇北旧人,又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情?”

成览脸色突变,李初言他是认识的,虽然两人没有打过照面,但之前高其永有和他说过李初言查到一些事情,那时候他还特意去看了一眼这少年是何方神圣,不过他不明白为什么小姐会和他一同联手。

成览虽不明白各种道理,但出于本能将温姚希护在身后:“昌宗无情,难道还要我为他鞠躬尽瘁不成?”

李初言明知对方行为偏激,毕竟这世上哪有恨一人毁一城的道理,可是仅仅是文本上“流血千里,虽暴雨不绝”寥寥数语已觉事变惨烈,从那之中存活的人们又要如何克服朋友至亲离开的痛苦和仅有自己存活的歉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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