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舒五倒是越发清闲起来了。
一则是她脚伤刚好,玉娘有心让她将养数日,二则是最近凉州城中的达官显贵好似被段朗之带着,都点起了舒四的琵琶。
本来她与舒四在琵琶上就各有所长,无所谓高低上下之分,而段朗之近日之所为,倒像是有意抬举舒四一样。
然而舒五也不在意。已然快要入冬,这西北的冬季她经历了数年,每次都觉得像是老天发怒一般,北风凛凛吹得人面颊生疼。
每每这个时候,达官显贵在家温酒烹肉,便依然要叫上歌舞乐伎相伴。舒五裹着厚厚的狐皮大氅仍觉得这风似是要穿进骨头缝里。
然而她从没有拒绝过玉娘的安排。一则是家中仆人婢妇,加之胭脂首饰开销甚大,而凉州城中赋税又重,每每玉娘计算出盈余,总是要恨恨骂上一句“又被竖子小人蚕食一半有余!”
虽然如此,玉娘却总是能够遵循她姐妹俩的意愿,不愿意去的绝不会逼着去,生病或是月事之时,往往不及她二人开口,玉娘便已经推掉了应酬。由此感恩于她,便是遇上再凛冽的风雪,舒五也是耐心准备,从容赴宴。
故而此刻虽清闲,倒是难得的好时机可以休整一番,待到冬雪初降,想休息只怕也不成了。
舒五偎着毯子坐在酒楼的二层隔间里面。金慈坐她对面,没人的时候,舒五也不与她讲求这诸多规矩,每每令金慈五内俱热。
自从那日与那游侠在此地打了照面,舒五将发钗留给他之后,便是好久也没有消息。
舒五执意要找到他,自是有一番思量。
从她亲眼在凉州见过段朗之之日起,每每午夜醒来便冷汗淋漓,思之不觉,睁眼到天明。她忆起自己苟活的目的,忆起自己为了手刃仇敌,苦练冰珠时候所受的彻骨寒痛,便恨不得马上杀了他。
然而亲耳亲身了解许多,舒五知晓这段朗之不是高员外那等闲之辈,断无完全把握能够在宴席间隙一击杀之,到时事败无法身退,徒留恶人在世才是她最痛恨的事情。因此舒五想到同那游侠学习技艺,哪怕仅是皮毛或者只是学会了一两样轻巧兵器,也为自己的计划增添了几分把握。
然而那游侠多日不曾出现,且行军司马府派出追剿吐谷浑的士兵将帅都没有消息,不由得令舒五不管是在家中还是酒楼都坐立难安起来。
舒五斜靠在二楼隔间的栏杆上,窗棂虽可大开,然她只是轻推开一条缝便可窥见这下方人间烟火,万丈红尘。
恍惚之间舒五仿佛看见了舒四姐姐的马车,瞧着方向倒让舒五猜不出是欲往哪里去的。她推开窗子,想着远远地叫她一声,便突然听到了马车后越来愈紧的另一阵急促马蹄声。
那马蹄声仿佛踩在了她的耳膜上,一下一下震耳欲聋。
舒五看见陆崇骑在高高的马背上,戎装工整,人却似苍老了一点。她刚刚大开的窗子还没想好放下与否,陆崇便已抬头对上了她的目光。
波澜微起,舒五亦看见了他抖动的眼神,然而白马飞驰过去,转瞬之间便已交错而过。舒五连忙起身,推开窗子追寻陆崇的身影。
马蹄声已渐行渐远,陆崇在马上回身望了她一眼,忽然大手一挥对着舒五的方向指了指一旁林立的商铺,然后飞快地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舒五不解,还是快速地飞奔下楼,及至行到陆崇指向的地方,猛然发现是一处酒家。此时已经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酒楼的大门处已经挂上了厚重的门帘,然而室内温暖,炭火燃起的氤氲热气在烟囱处一阵一阵冒出。隔着客人进进出出掀起的帘子,还能看到酒肆中的胡姬在向客人温柔压酒,劝人浅尝。
那酒楼的门外,挂着一面迎风招展的酒旗,上书:平安酒肆。
舒五一下便已明了,一滴泪水划过脸颊,热热痒痒的。
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
舒五一直在平安酒肆坐着。直到客人已经稀少,金慈劝她回去的时候,依然没有动。金慈当然不懂发生了什么,于是舒五遣她回家去拿厚衣物,并吩咐将马车用油纸厚厚地包上一层以防天寒的时候,倒是也没多想,便转头回家去了。
舒五就着一盏素酒端坐着,等到金慈走后良久,等到舒五已经不记得是何时辰了,她听到了帘子被掀起放下打到门框上的声音。
没有转身,听到他的脚步声渐渐近了,却在身后一尺左右的地方戛然而止的时候,舒五心中升起小小疑惑,缓缓起身转过来。
便落在了一个风尘仆仆的怀抱里。
舒五心中升起了挣扎的念头,闻到他身上还带着微凉的尘土的气息,舒五想问他外面下雪了吗?似乎盔甲已经脱了,不是曾经有过的依偎着坚硬铠甲的触感了,那么是战事结束,不忙了吗?
舒五想了很多很多,想到他此次出征必是凶险无比,那祁连山外的深秋必然比之凉州还要再寒冷上数倍,他们深入敌穴,只怕还有性命之忧。又突然记起玉娘曾经告诫过她和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