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崇第二日便同丁章说了要为舒五脱藉的事情。
丁章愣了片刻,见他神色庄重的样子,缓缓道:“此事难办。”
又瞥见了陆崇欲言又止的为难表情,便道:“我与夫人当日是恰逢圣人登基大赦天下,不然这脱藉的繁琐,不光是你要脱层皮,只怕舒五姑娘也要脱层皮。”
陆崇却是不怕繁琐的,连李舟亦笑话他道:“这圣人的赏赐一发下来,某人便着急娶媳妇了。”
陆崇亦抢白他道:“这挣来的钱不给媳妇花,难道还天天给那些小屁孩花。”
李舟知道他说的是阿小果那群在兵营中近乎跟着他们长大的孩子,他们原是战争中的孤儿,若不是陆崇将他们拾回,只怕会在两军交战的沙场丢了自己的小命。像阿小果这样的一共收养了七八个,其中还有一个吐蕃人的孩子。
这些孩子都是男孩,原也不用刻意教他们什么,只每日里跟着他们操练便知晓自己该怎么做了。只是行营伙食简单,正在长身体的十来岁孩童个个喊着吃不饱。陆崇便在回城暂歇的时候,日日让太白楼的厨师做了菜肉送过来给他们大快朵颐,因此更是花掉了不少的银子。
丁章告诉陆崇户籍归司户王运来管辖,他的直接上级原来是刘韶,刘韶死后暂时还无人接替,便直接由知州统辖。陆崇心想这两人若论起品阶来,都还是自己的下属,这事情应也不难办。
因此他笑着对李舟道:“去去就来。”便径直出了将军府。
司户王允来本是一介地方小官,平日里接触的更多的便是底下跑腿的下属,因此也只能在他们的面前抖抖威风。今日一大早见有人进门,便又欲发作,待到看清楚来人是凉州大都督时候,登时便吓得跪倒在地。
陆崇觉得可笑,仍抬手对他言道:“你我同朝为官,不用如此大礼。”指了指手边的椅子让王允来坐下,接着道:“我今日来找你,是为着一女子脱藉之事。”
“那女子可是身在贱籍?”王允来道。
陆崇抬头白了他一眼,王允来立刻低头,心中懊恼定是今日早饭吃得过饱,这会子脑袋昏沉沉的动不了,不是贱籍女子还用得着脱藉吗?
王允来垂着头,忙道:“下官愚鲁。下官想问的是,那女子是身在乐籍还是奴籍,又或者在什么人府中?”
“乐籍。”陆崇冷冷道。
“是。根据《唐律疏议》,我朝乐籍女子想要脱藉,得有三个条件,满足其一者便可脱去原籍。这第一个条件,是女子年岁达七十。”王允来说着瞧了瞧陆崇得脸色,陆崇果然不耐烦,然而此刻他心中亦不免为乐籍女子感到悲凉,七十高龄别说女子,便是养尊处优的贵族男子也难活到,这样一来,这乐籍女子的一生便是注定蹉跎在上面了。
“其二,便是为国立过大功。”王允来还欲慢慢地解释,便听陆崇声色俱厉道:“说第三。”
“第三,便是拿出一笔钱。”王允来道。
“多少?”
“十万贯。”王允来道。
陆崇不免在心中吸了一口凉气,怪不得自古人言贱籍难脱,原来竟是要这么多的银钱。然而陆崇在心里算了算,觉得应也不是拿不出这笔钱,便问:“拿出十万贯,便是良家了吗?”
“十万贯算作脱藉,然而还需落籍,也即是说,要重新建立户籍,此一事又需十万贯,加上往来打点的费用,少说要准备二三十万贯才可为一乐籍女子脱藉。”
陆崇低头想了想,若是加上李舟的赏赐,应该也是够的,便道:“既如此,你便帮我办好此事。”
王允来面露为难之情,道:“都督赎罪,下官自上任凉州司户的二十多年来,还从来没有办理过脱藉的事情。若是现下办理,还请将军给在下些时日,我好将这流程捋清楚。”
“凉州二十年从未有女子赎身吗?”陆崇惊道。
王允来觉得好笑,心想怕是没有人比这大都督更不会做生意的了。若是看上哪个乐籍女子,哪怕是头牌花魁,这二十万贯下来也能让她舒舒服服伺候自己半辈子了,且鸨母那里更是无底洞,到时候只怕再来十万贯也不够。更可况脱了贱籍,便是良民,日后若要遗弃,官府还得管上一管,若是和离,又是一大笔银子,谁人会做这样赔本的事情。然而嘴上却道:
“将军说笑了。别说下官上任的二十多年的时间,便是我朝自开国以来,也没有几个女子赎身的,就说前朝的薛涛娘子,何等的才华与魅力,到了仍是贱籍。将军想为之赎身的女子,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陆崇不愿多做停留,听他言说自己从来没有办理过脱藉事宜,还需请示,便直接道:“你别管了,我去找赵光望。”
出得小小府衙,陆崇仍觉得压抑无比。他亦是从未想过舒五玉娘等人悬心的事情竟是如此的不公平,也难怪玉娘当初会出言讽刺,若是寻常人用脱藉为借口来寻自家姑娘,只怕也是会被当成骗子被打出去了。
陆崇赶到赵光望的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