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说了又能怎么样呢？”
说了又能怎样呢？只会徒增麻烦罢了，她很快就会去上大学了。
他上学的时候脑子不好使，坐在教室里又坐不住，常常逃学翘课，很快就远离了学校。他没能继续读完学，但却打心底里羡慕这群“读书人”。
总有人说，人有机会还是要读一读大学，上过大学的人，和没读过大学的人，思想和眼界都有了鸿沟，就是连聊天，也聊不到一块儿去。
徐静雅是那样的优秀，江白知道，她不会被困在一个小城市里。她早晚有一天会飞出这座城市，李常不懂，但是他懂。他就不应该去打扰徐静雅。
所以，就这样算了吧。
“李常，你可真行。”这一次，江白没对李常动手，他撇开他，径直走进警局，任凭李常怎样呼喊，也不理他。
这层窗户纸戳破后，他就再不敢去见徐静雅了。心思在没说破前，他们尚且有一个“兄妹”的称呼能做掩饰，而当被戳破以后，他们就连见面也会尴尬。
毕竟，像徐静雅那样的聪明人，应该不会喜欢像他这样的粗人。
既然尴尬，不如不见。
…………
徐静雅向梨花胡同里跑去。
她听到有人在叫她，可是那声音越听越让她心里发慌。她不知道那是江白的声音，还是李常的。
李常会对她说什么？而江白又会对她说什么？
脑子里是浑浊的浆糊，糊成一片，什么事情都一股脑地堆过来，乱七八糟的想法在她的大脑里反复搅动。她越想越累，太阳穴酸胀。脑中有一根弦紧绷，一种强烈的痛感蔓延在她的大脑中，由一点四散到无数点，是一种毛线锯肉的钝痛感，绵延不断，折磨得她的头都要炸了。
不知不觉，梨花胡同到了，眼前便是旧日的家。徐老鬼的旧宅已经卖了，房子上换了新的琐，屋子没有新人来住，院子里的东西罩上透明塑料布，门还是那扇门——是被江白添补过窟窿的门。
徐静雅伸出手，抚摸着门上的蜿蜒痕迹，新木旧了，老木更黄。二者的缝隙处都被时间磨平，手掌抚上去，浑然天成。
她摸着这扇门，那触感粗糙，带着微小的颗粒感，就像是在抚摸着江白的手臂，脸颊。她的动作轻柔，用指尖摩挲着，小心翼翼。
原来，在江白第一次走进她家门的当晚，他就在担心她。徐老鬼的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唯一“值钱”的只有她——徐静雅，徐老鬼家中这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他怕有人会趁着夜黑，潜入徐老鬼的家中，侵犯徐静雅。
“他的那点心思，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的吧？”徐静雅一边想着，一边屈起手指，手指盖没入门中的一块，抠起一点木渣，新鲜的碎屑哗哗而落。
这时，“砰”地一声巨响，是隔壁的门被撞开。
“徐静雅，你还敢回来？”马婶儿从院子里走出来。她刚一出门，就看到了徐静雅。
徐静雅抬眼，打量着这个胖女人，见她手中抱着一个红色的塑料盆，盆中满是水，水面上飘着鱼鳞。
马婶儿的头上裹着脏兮兮的丝巾，丝巾在下巴处打了一个繁琐的结，就像是她人生中的繁琐，结也解不开，注定要乱成一团。
她的皱纹比以前更深，肤色更黄，腰背更驼，还长了几颗老年斑。她不如以前胖了，身上的裙子多出些空余的地方，空荡荡地随风飘，但露出的皮肉，仍是一堆松弛的肥肉。
都说“生气催人老”，马婶儿是肉眼可见地变老。
“小婊|子，你还回来干什么？找你|妈|的晦气吗？”马婶儿见到她，立刻换上一副尖酸的模样，“你那个爸死了，你那个妈跑了，你也早点滚了得了！你家这房子不是卖了吗？卖了就别再回来，省得惹人烦！”
“死人在隔壁，真是够晦气的！”马婶儿将鱼鳞水泼在地面上，腥臭的脏水飞溅起，差点落在徐静雅的鞋面上。
“也不知道是哪家人，钱多了没处烧得慌，还能买你们家的这栋破房子。这房子，白给我都不要！一家子的倒霉味都搁这儿聚着了，多看一眼我都嫌脏！”
马婶儿骂着骂着，越骂越感觉解气。她现在当真是扬眉吐气了，她的男人受不了她的折磨，滚到外面，再也不回家，而马婶儿一个人生活，渐渐地习惯了起来。
她也想开了，自己年级大了，男人和儿子都滚在外面，无人招惹她，她一人独占整栋房子，有钱又闲，平日里骂骂人，耍耍威风，人的一生就这样过去，无聊又平庸。
马婶儿见徐静雅斜睨她，颇有些不爽，连声骂道：
“看什么看？小婊|子，还不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