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实说,有那么一瞬间,令暎是有些沮丧的。
她走过那么多地,看了那么多的书,循着老方法掌管了那么久的城池。也许是那时候的丹鸟城也确实处于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里吧,几年过去,它始终都是妖界第二的大城。人来人往,商旅如云、珍宝似锦,皆如流水一般进进出出,未见岔子。
然而她的记忆自那天之后就不复以往的明朗,甚至有的时候,她都会怀疑那些盛景是不是真的亲眼所见,可,那份骄傲的感受,却一直牢牢刻在她的心头,云遮不住,雾拢不去。
再然后……然后就是世界变动之后了。
一觉醒来,自家的城池就变成了老大一个废墟。这感觉,饶是令暎这种波澜不惊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当时被吓了一跳。然而更多的怪事很快接踵而来,天外之音、郑钧生、崔星轸、群晟、青杳……太多要做的事情,叫令暎根本抽不出间隙去细想。她只是本能般地规划着城池,吸纳着城民,天外之音的建议很好,那就听;原先的城池还不够牢固,那就改;商道不似以往那般畅通,那就去更远的地方寻找联盟。
她一直前进,似乎都忘了要回头探望。这样做足够了吗?这座城够好了吗?丹鸟城的令暎是否是位合格的城主了?
她都没有想过。
要说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该查收查收成果的,仔细一想,应该还是去了大衍宗的那日吧。城中有食物,尽管是大厨批量所制,却也有种带着烟火气的鲜香。崔星轸将那热乎乎的食物递给她,多年辟谷,她也有很久没有吃过茶、药、妖丹以外的东西了,却在那一日、那一口中感受到了别样的刺激。
而大衍宗的困境,她竟也能顺水推舟般地解决下来。
原来丹鸟城已经成了拥有如斯食物的城池了,虽远不如曾经的丹鸟那般繁华,但,城中有神兽,有城民,是个能给人依靠的城池。必要的时候,也能像这次一般,对着遥远的彼方伸出援手。
她……或许做得还不错?
想是这么想了,还好令暎不是个有尾巴的毛绒动物,否则指不定也要偶尔翘一翘尾巴。有那么几天日子,她差点儿就觉着如今的丹鸟城也算得是能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的靠谱城池了——结果临到今日,竟还是能被这些个邪修给钻了空子,窜进城内来为非作歹。
真是有点儿招笑了。
令暎飞身而起,她如箭,凉风也如箭。因着不擅飞,大部分的妖力都被她调来御空,身上的防御在这一瞬间极其松懈,
自暴自弃一般。这风便也擦得她面颊一阵生疼,些许的痛,些许的冷。
待她在空中稳住身形,沸腾般的脑海竟也被吹得凉了不少。
人在高处,视野清晰,冒出黑烟的地方顿时也明确了许多。令暎单手托住阵盘,重又恢复了那副水波不兴、神情端方的模样。她腕子轻动,阵盘在掌中虚虚打了个转,很快便光芒大绽,化作她背后那日轮般显眼的像。
天外之音迟迟反应过来了,夸之:【我去!炫酷!】
令暎就:……
她这回真是随意一瞥,不料就正好看到这一段小字。不想被这么夸的,召出阵盘虚像并非她的本意,只是要将傀儡术发挥到十成十就难免如此。一个人在天上本就显眼了,再让这比她人还大许多的光芒哗啦一照,简直不要太招视线。
等等。
令暎无意识地在阵盘中拨弄的手指都顿了一顿,思绪飞转,她很快又不动声色地恢复了动作。是了,显眼也有显眼的好处,尤其是在这样的时候。这短暂的纠结没被任何人发现,她的指尖近乎是连贯地在阵盘上一划——
与此同时,是地下的木傀儡骤然动身,精准而认真地扳动了机关。
令暎手指不停,又在盘中凌空点上数下。
冒出黑烟的地方尽是丹鸟城中不可或缺的关键建筑,能够精准地找着这些地方,对方显然也是有备而来。非经过考核者不得在城中随意走动,不过,近日大雨,城内也确实是有几分混乱。他们到底在城里潜伏了多久呢?
这个问题暂且没有答案。
田地周围的阵法倏而启动,与城池外侧屏障相仿的光幕飞快升起又迅速落下,将尚未着火的土地护在内侧。大约是因为此前的暴雨,田地中的雨水虽则已经被抽离,四下却也没什么城民的人影。独一个穿着破烂斗篷的身影倒在田边,背上似乎插了什么东西,一击致命,血迹洇开好大一片,也叫他那消耗寿数的邪术发挥了出来。
至于是什么东西……唔,离得太远,有些分辨不清。
这里的黑烟源于邪火与作物相触的地方。民以食为天,总不能叫人人都练成能够辟谷的修士,若是土地全被焚毁,那这城池估计也离灭亡不远了。万幸,此时距离起火尚且没过多久,被火蛇燎到的也只是一小片田,壮士断腕,不晚。
屏障是早就设好的阵法。以前还不能像现在这般随性地使用,但丹鸟和大衍宗联手,灵气要多少有多少,这限制